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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寧在一處柵欄旁稍稍止步，見柵欄的角落處，是蒙古人與守軍反復(fù)爭奪的所在，兩方的尸體層層堆疊，新的尸體血肉模糊，壓在舊的尸體上。

    一名中年士卒匍匐在尸堆旁，不顧旁人連連勸阻，也不顧血跡污穢，用雙手拼命挖掘。他想要挖掘的，是一顆被壓在下層的頭顱。最終挖出來的也只剩下了頭顱，軀體不知道在哪里。

    他用顫抖的手撫摸著頭顱須發(fā)戟張的面容，臉色白得就像堊土。而簇擁在他身旁的，有幾名年輕的士卒，有連個婦人，還有一個孩童。

    那孩童想要上前攙扶那老卒，卻被首級猙獰的表情嚇住，咧了咧嘴，終于哭了起來。

    燕寧再走幾步，轉(zhuǎn)了個彎，到一處安置傷員的營地。

    許多輕重傷員已經(jīng)在此，還有源源不斷的人被運送過來，不下數(shù)百上千人輾轉(zhuǎn)呻吟，匯成了令人心悸的聲音。而無數(shù)傷口俱都散發(fā)出濃烈的血腥味道，招引來許多的蒼蠅、飛蟲，嗡嗡飛舞。

    有軍官大聲呵斥著，一批顯然是生力軍模樣的士卒，往來奔走驅(qū)趕蠅蟲，然后迅速搭建帳篷，起灶煮水。

    還有些醫(yī)生模樣的人，在一個神情精悍的中年人帶領(lǐng)下，急匆匆入來。

    郭仲元道：“那位，乃是節(jié)度副使靖安民，他的部下們，是搭乘船只從掖縣趕來支援的……”

    說到這里，他挺了挺胸，驕傲地道：“蒙古人本來就別想攻下萊州的城池，我們以船隊運載兵員，自如調(diào)動于海邊多處堅固城池堡壘。蒙古人就算不退，也只有碰個頭破血流！”

    郭仲元說話大聲了些，有人皺著眉頭，向他示意輕些。

    原來郭寧已經(jīng)安置好了那位特殊的俘虜，換了身輕便的戎袍，正在親兵們的簇擁下巡視軍營，探望傷員。

    先到的，是輕傷員的聚集區(qū)。

    郭寧的神態(tài)輕松自如，時不時停下腳步，和某個傷員說幾句話。

    看得出來，那并非出于權(quán)謀而故意擺出的姿態(tài)，他確實和許多將士諳熟，也得到將士們的信賴。所以常常一兩句話，就能讓某個將士興奮不已，仿佛傷處也不那么疼了。

    輕傷員們在郭寧面前，大都努力表現(xiàn)出傷勢不重的樣子。有人一瘸一拐地湊到郭寧身邊，拍著胸脯保證，明天就能繼續(xù)廝殺。結(jié)果立即被郭寧罵得狗血淋頭，勒令老實躺下。

    雖說被罵了幾句，可那士卒得意的很，立即成為許多人羨慕的焦點。

    而郭寧的腳步所經(jīng)之處，越來越多的輕傷員不顧他的勸說，紛紛站起身來，幾乎聚攏成了一條長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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