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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擔(dān)心，先進城去！”

    郭寧胸有成竹。他簡單答了句，單手一提韁繩。青驄馬騰躍而起，從一名滾倒在地的宋軍士卒上方躍過。

    郭寧近兩年來，頗曾總結(jié)自己的戰(zhàn)場心得，與手頭閱讀的兵書印證。

    不過，總結(jié)了半天，拿出的東西，大都是基于老卒身份的零散經(jīng)驗，為各地的軍校填充了教材內(nèi)容，卻入不得兵法大家的眼。郭寧自己倒是確認了一點，那就是郭某人雖被外界看作用兵如神，其實正相反，他在用兵上甚是拙劣。

    古人的兵書汗牛充棟，提煉出的用兵法字字珠璣，但郭寧真正遭逢戰(zhàn)場廝殺，壓根就想不到應(yīng)用哪章哪句。而兵書上的辭句能讓他覺得心有戚戚的，其實只有拙速二字。

    所謂拙速，出自于孫子兵法，說的是戰(zhàn)場攻取之間，或有拙于機智的時候，但若快速決斷，快速應(yīng)對，依然不失主動。

    郭寧自起兵以來，廝殺戰(zhàn)斗時不是沒有處于下風(fēng)過，吃虧的次數(shù)也不少，但他每次都能翻覆局面，反敗為勝，靠的就是快如電閃的決斷，干脆利落的應(yīng)對。

    便如此刻，若是尋常庸將領(lǐng)兵，發(fā)現(xiàn)友軍的立場存疑而本方一部重兵陷沒，那先得召集幕僚們商議，仔仔細細地分剖局勢，選擇恰當(dāng)?shù)膽?yīng)對策略，及至調(diào)兵遣將，也務(wù)求萬全，不能再次落入敵人所算。

    這樣一套流程走過，待到真正應(yīng)對的手段終于施展出來，只怕大半天都要過去了。

    但郭寧從決定到行動，只需要半刻。

    他的決定未必正確，但一定夠快，他的行動過于大膽無忌，但好在夠快！

    敵人的任何計劃，從制定到落實，從落實到反饋，再到調(diào)整，都需要時間。宋人與女真人事前早有勾結(jié)    有勾結(jié)也好，亦或是戰(zhàn)場上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也好，郭寧的行動只要夠快，就能打斷敵人的任何謀劃，重新奪回主動權(quán)！

    郭寧的決定一點都沒錯。

    他率騎兵長驅(qū)而來之時，面對的宋人幾乎處在完全懵懂的狀態(tài)，絕大多數(shù)人直接就讓開了道路。那些先前持弓失威懾之人，頂多也就罵罵咧咧，說定海軍為何這般粗野。

    甚至還有幾隊保持嚴整的精銳甲士，也一路狂奔，遠遠避開定海軍騎隊的行軍路線。不少宋軍甲士眺望著騎兵們?nèi)顼L(fēng)卷過，神色復(fù)雜。

    此前趙方率軍北上，說的是史相公決意配合大金的中都朝廷，剿滅開封亂黨。這就明擺著是大金國的內(nèi)訌，宋軍以外人身份橫插一杠罷了，所以李霆所部搶前沖入南薰門的時候，宋軍將士們并不敢阻，也沒必要去阻。

    后來城中火勢沖天而起，據(jù)說是進城的這股金軍陷入守軍事前安排的火場，已然燒出了恍若地獄的可怕場景，將士們又多慶幸，許多人覺得，如果方才本軍非要搶前進城，只怕被燒死的就是自己。

    再過片刻，前頭忽然傳來命令，說要各部加緊行軍，進入開封。軍令以外又有傳言，說趙爺爺和開封朝廷的某人即將達成協(xié)議，本軍入城以后要立刻控制外城各道城門，做好與定海軍對峙乃至廝殺的準備……

    這樣的命令，對絕大多數(shù)宋軍將士而言，實在有點荒唐，一時間，誰都沒法想清楚其中的道理。

    這支宋軍敢于深入金國國境，一直攻到開封城下，其骨干將士無疑都是豪杰之士，非一般的賊配軍可比。而宋人的豪杰又有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對女真人懷著強烈的仇恨。

    趙方能在荊湖一帶獲得巨大威望，便因他是執(zhí)掌地方軍政的官員里，少有的主戰(zhàn)派。更是主戰(zhàn)派里，少有的，真能領(lǐng)兵打仗的將帥。

    將士們此前跟隨著趙方，在京西、荊湖等地多次打敗南下金軍，那真是水里來火里去，才爭得了北上威脅開封的機會。

    多少人為此熱血沸騰，夜不能寐？多少人想著待從頭收拾舊山河？今日大軍急趨向開封，將士們普遍都抱著與女真人痛殺一番的想法，早就有了戰(zhàn)死的覺悟。

    此前本方坐山觀虎斗，那是戰(zhàn)術(shù)上的高明；但忽然說什么與開封方面的女真人攜手……

    聽聽這是什么話？趙爺爺莫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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