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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早上得城頭，打算接管城防的將士看著本方后隊波分浪裂的模樣，連連驚恐狂吼，有人沿著長長的登城步道往下狂奔，試圖出城支援，但兩條腿怎也跑不過四條腿，只有城外少量人手在舊日先農(nóng)壇的圓形高地列成了專用來對抗重騎的疊陣。

    但主陣將成，次陣未完的時候，許多人看到了那名虬髯弓手被殺死。那人在宋軍中頗有威望，不少宋軍將士暴怒高喊，顧不得陣中軍官的喝令，箭失如飛蝗般從陣中飛出。

    將士之中，有人與同伴配合，擅使力量極大的克敵弓，射程遠達三百六十步；有人用三石四斗的短樁神臂弓，百步內(nèi)每射鐵馬，應(yīng)弦而倒。這些獨特的武器彼此配合，本來能形成遮斷戰(zhàn)場的箭雨。

    但此時眾人既慌又怒，全然失了計較，大蓬箭失隔著老遠就射出去，看起來嚇人，其實對呼嘯奔騰而來的騎陣幾乎毫無效果。騎隊前方的騎士稍稍勒韁轉(zhuǎn)向，就避過了大多數(shù)箭失，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騎兵中箭落馬。

    隨即騎兵隊列驟然收緊，從正面沖向疊陣。

    孟共這時剛奔出城門。先前他敏銳察覺了戰(zhàn)場變化，所以急去稟報趙方，可這樣一來，又恰好錯過了本方廝殺，急得他隔著老遠大喊：“拒馬！左右肋立起拒馬！”

    疊陣的講究，一曰純隊交錯，二曰拒馬鎖陣，兩者缺一不可。

    但這會兒來不及了，搬運拒馬的若干步卒，還在高地后頭吭哧吭哧費勁，宋軍所設(shè)的疊陣，根本就不完整！

    定海軍的騎兵眼看將要正面直撞疊陣，忽然又左右兩分，整個過程里都聽不到有人呼喝號令，流暢得猶如水流，又仿佛上千個人上千匹馬成了一個思維相通的整體，輕松分開雙臂那樣。

    &                    兩隊騎兵以毫厘之差讓過了密集的槍林，隨即向疊陣的兩肋勐沖。

    在他們的馬匹前方，數(shù)百支長槍幾乎在同一時間整齊探出。定海軍騎兵所用的長槍，看起來比宋軍制式的鴉項槍要粗劣些，其實打造極其精良，而且槍刃略長數(shù)寸，可兼做揮砍之用。

    眾多長槍同時前刺的時候，仿佛在騎隊前方忽然出現(xiàn)一道銀色的光幕。

    下個瞬間，騎兵怒吼，孟共嘶喊，而疊陣中的宋軍將士慘呼。

    光幕之前，血霧不斷迸發(fā)，而隨著光幕的深入，血霧越來越濃烈，幾乎掩過了騎兵卷起的煙塵。許多人被刺中，狂噴著鮮血倒地；許多人被馬匹撞倒，在地面被踩成爛泥。

    宋人之中也有武藝極其出眾的豪勇之士，站定了騎兵奔走的縫隙，瘋狂揮動手中武器，將密集刺來的長槍格開。但這等人隨即就遭后方涌來的輕騎亂刀揮砍，一身好武藝全無發(fā)揮的余地。

    馬匹奔走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甲胃帶起的反光遮蔽視線，狹長而鋒利的直刀從四面急落，劃過脖頸，則人頭落地；劃過身軀，則甲胃綻開，鮮血橫流！

    宋軍并非易與之輩，奈何眼前這支兵，是定海軍十萬眾里糾合出的精銳，幾乎可稱為北方半壁江山中最敢戰(zhàn)也最擅戰(zhàn)的軍隊。兩方一旦正面接觸，在廝殺武藝上乃至配合上、士氣上、裝備上的諸多細微差距湊到一處，立刻就成了鋼鐵和泥土的巨大差異！

    “繼續(xù)沖殺！”

    倪一的利斧終于殺傷了敵人，看起來殺得還是宋軍中有名的好漢。他滿意地策馬向前，大聲下令，身后各騎隊的領(lǐng)兵軍官略舉高長槍，揮動系在長槍頂端的三角形小憩，催促著隊伍繼續(xù)往前沖鋒。

    方才這一次沖鋒，就已經(jīng)擊潰了城門處的宋軍，騎兵們隊列由兩股收攏為一股，沖進了南薰門！

    城門洞里，城內(nèi)宋軍大批趕到，數(shù)十面大盾舉起，百多人前后相繼，堵塞通路。

    定海軍騎兵長途奔襲而來，隊中并無鐵浮圖重騎，一似乎難以挫動盾陣。但騎兵們?nèi)徊活櫳溃瑥娦写唏R連續(xù)勐撞，轉(zhuǎn)眼就把最前方的盾牌撞到松散。

    數(shù)百人馬在深長通道中狂呼混戰(zhàn)，到處鮮血橫流，幾乎把石板地面深深的車轍都要填滿。而尸體更是橫七豎八亂倒，后頭活著的人毫無顧忌，紛紛踐踏過去繼續(xù)廝殺。

    更后方的定海軍騎兵尚未進入門洞，仰脖看處，遠遠瞧見城頭上有宋軍打扮的軍官和女真人并立，各自調(diào)兵遣將，一隊隊宋軍士卒手持刀槍劍戟，從城墻上各處蜂擁而來。

    “宋人果然叵信，果然卑鄙，果然和女真人勾結(jié)了！”

    定海軍將士勃然狂怒，紛紛張弓搭箭往城上亂射，一時間城頭宋軍哄散躲避，轉(zhuǎn)而依托城堞與下方敵軍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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