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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不知

    李侍堯得意了半輩子，從來沒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

    曾記得當時和砷剛過入朝為官，看上去也不過就是個半大小子愣頭青，他們那一群人，什么時候?qū)⒑蜕榉诺窖劾镞^？

    哪里想到，如今他身陷囹圄，這和砷反而站在這里，一臉的閑適。

    早已經(jīng)是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了。

    李侍堯不禁想起了當初的那一句話——莫欺少年窮。

    和砷發(fā)跡，是踩著別人一步步上去的，這樣的心思手段，他如今這樣也算是不冤枉。

    只是李侍堯怎么也想不到，他即便是坐牢也沒想過將十一阿哥與八阿哥吐出來，現(xiàn)在卻不知道是誰在背后搞鬼，要將他與孫士毅置于死地。

    想必皇帝是知道他們背后也有人的，不將他們治死，不過是給自己兒子一個面子罷了。

    現(xiàn)在是八阿哥跟十一阿哥自己不要臉了，皇帝給他們面子，他們不理會，如今便是自己在作死了。

    早年八阿哥跟十一阿哥的關(guān)系還算是不錯，那時候五阿哥勢大，哪里有現(xiàn)在冒出來的十五阿哥？

    有點關(guān)系的阿哥都聯(lián)手起來才能勉強與五阿哥抗衡，八阿哥跟十五阿哥不過是與虎謀皮，大約沒猜到有東窗事發(fā)的時候。

    心灰意冷，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李侍堯，便將當年的事情細細地說了。

    從賬本，從朝中的賄賂開始，一步步延伸出去，皇阿哥們怎么從江南的官場上得錢，又怎么在拿了人的錢之后與人消災(zāi)，怎么控制士子，怎么讓他們出來當個替罪羊……

    種種的種種，一一說來，不覺便已經(jīng)天亮了。

    福康安是半夜里接到消息過來的，在發(fā)現(xiàn)孫士毅沒了的同時，消息就已經(jīng)往宮里遞了，只是皇帝在休息，怕是無人去驚擾他，等到睡醒了，怕才是驚濤駭浪的時候。

    待李侍堯說完，時間也差不多了，做口供筆錄的官員手都酸了。

    “李大人，這便是前因后果了嗎？”

    和砷問了一句，而后看向那筆錄官，李侍堯一點頭，而后那筆錄官也向著和砷一點頭，示意他都已經(jīng)記好了。

    李侍堯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日了，下面的差役將那口供拿過來給李侍堯畫押，李侍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

    罷了。

    也無法追究那么多了，一切都走到了盡頭，還有什么不能認的呢？

    他大拇指在盒中點了一下，便用力地壓在了那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頁上，“終究是你們贏了。”

    和砷看著李侍堯大拇指上那一點紅，不說話，王杰也沉默極了，福康安過來的時候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自始至終不過是在這邊看著。

    李侍堯畫押完畢，便重新找了個廚房收監(jiān)。

    下面的人將那畫押了的口供遞上來給了王杰，王杰眼神冷冰冰地便這樣一看，又遞給了和砷：“和大人與福大人也看看吧。”

    和砷接過來，看著只覺得這運作的模式很熟悉，在李侍堯說的時候他便知道了。

    他知道王杰是意有所指，只不過混不當一回事，只看了一眼便遞給了福康安，笑道：“我了解得還算清楚，福大人看看吧。”

    福康安哪里不知道這兩個人都是話里有話？

    他只是隨意地一掃，便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便將那口供遞了回去，道：“事情既然已經(jīng)算是真相大白，今日便進宮回了皇上吧。”

    只是不知道，進宮又會有怎樣的變故。

    眼看著時間已經(jīng)晚了，這三人是忙碌了一個晚上，通宵下來看著連眼窩都有些青了，因為和府離刑部這邊比較近，和砷便順道請兩人去他府里吃個早飯，畢竟福康安現(xiàn)在是個府里沒人的，王杰雖說是被賜婚了，但到底沒成親，和砷府里卻有個能干的女主人時時看顧著，隨時回去都有能吃的。

    這一行三人一起大早上來，和砷帶了倆，當真是讓馮霜止沒怎么想到的。

    她昨夜看和砷出去了，只從劉全兒處聽說是去了刑部，知道肯定是案子那邊出了什么事情，卻沒想到和砷竟然還帶了人回來吃早飯。

    還好她早就預(yù)備著了，便著人添了分量，一起去前廳里布置了，她自己倒是沒出現(xiàn)，只讓丫鬟帶了話而已。

    和砷坐下來，便有丫鬟遵照吩咐給端了水讓幾位爺凈手，之后才端上早上的吃食，都是些精致的水果粥點，一夜忙碌下來吃著這精致的東西，自然而然地便有些放松下來。

    王杰雖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可他忽然之間想到一個問題，不吐不快：“和大人怎么忽然之間來找王某，若是昨日夜里沒發(fā)現(xiàn)，怕是李侍堯也被滅口了。”

    之前是都在忙，不曾注意到這個問題，現(xiàn)在和砷經(jīng)他這一提，才想起這一茬兒來，于是道：“還虧了這賬本。”

    他將袖中的東西取出來，往桌上一放，因為這是馮霜止手抄的本子，所以看上去跟原本王杰的那一本不一樣，現(xiàn)在和砷拿出來的這一本要新很。

    因為燒著了一些，所以露出里面娟秀而略顯得凌亂的字跡，這是馮霜止當時趕著時間抄下來的，所以字跡頗有幾分潦草的味道。

    王杰一看便愣住了：“這是……那賬本？”

    當初福康安也在找這東西，不過自打江南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之后，這賬本其實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

    和砷喝了一碗湯，又將碗放下了，便翻到一頁一指，這上面，李侍堯的名字也在，錢都給了宮里面某個皇子阿哥，標記了個八和十一。

    福康安道：“這賬本不是已經(jīng)到了皇上的手里嗎？

    怎么和大人您這里還有？”

    王杰一聽這話，臉色便有些差了。

    和砷似笑非笑看王杰一眼，卻道：“想必是我夫人抄錄的吧？

    昨日在書房里她收拾東西，不小心打翻了燭臺，這才偶然之間讓我看見這上面的字句，此前卻是不知道的。”

    畢竟當初和砷回來之后江南官場的事情已經(jīng)終結(jié)了，現(xiàn)在也可以說完全跟這賬本沒關(guān)系。

    可是這賬本牽涉的東西畢竟是太過復(fù)雜，和砷只看到了那一句——李侍堯和孫士毅的賄賂，最后又到了十一阿哥跟八阿哥的手中，便知道這些人是有關(guān)系的。

    既然有關(guān)系，那肯定不止是在江南的事情上有關(guān)系，說平日里沒聯(lián)系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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