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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余暉輕聲問道。他掰下一半饅頭放在嘴里啃著，在肚子餓極了的時候，哪怕是干巴巴的饅頭也變得甜美了起來。

    “……爸爸說我做的飯不夠好吃，肯定是故意的，是在怨恨他。”小衣猶豫了片刻，這才說道。

    “這樣啊……”余暉點了點頭，沒發表意見。

    “哥哥，怨恨是什么呢？為什么爸爸會覺得我要怨恨他呢？”小衣緊緊抱著手里的布娃娃，眼神茫然而無辜地問。她真的不明白，她一直很喜歡爸爸的。

    “怨恨就是隱藏在心底的一種不滿和憤怒。當一個人無緣無故打了另一個人時，挨打的那個人就會感到怨恨，他覺得你肯定也是這樣?！庇鄷熛肓讼?，隨口說著大實話。

    “可是，爸爸沒有無緣無故打我啊，我確實做錯了?！毙∫抡J真地想了想，小臉上的表情一本正經，“我做的飯不好吃?！?

    “這不是你挨打的理由，你確實盡力做了對吧？”余暉嚼著饅頭，有些含糊地說。

    小衣皺著小眉頭思考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我覺得我還能做得更好一點的，這次水放得少了些，所以影響了味道，下次肯定能做得更好吃的。”她說著，還一臉堅定地點了下腦袋，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余暉翻了個白眼，這個小姑娘真是一門心思鉆牛角尖，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讓他這個旁觀者都覺得有些無力。

    按照余暉一貫的脾氣，這種卑微到沒有自尊也不會抗爭的人早就隨她自生自滅去了，他管她去死。但小衣明顯是什么也不懂，一直覺得爸爸是在為她好呢，畢竟她從出生起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沒有見過陽光，自然就會把暗無天日當做理所當然。

    不過，要帶著小衣逃離這里，余暉肯定要先讓小衣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才能讓她配合自己一起逃出這片街區，否則她肯定不會同意離開爸爸，到時候只會拖后腿。

    但想到小衣對爸爸的這種強烈的依賴，余暉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心，開始思考直接把小衣打暈帶走一了百了。可是離開的路注定艱難，以余暉的體力很難抱著一個人一路跑出去，即使小衣只是個瘦弱無比的小孩也不行。

    “所以說，我討厭不聽我話的小孩。”余暉心說道，感覺自己本就不怎么好的耐心受到了嚴峻的考驗。

    “不，你在做飯的時候并沒有想著故意做得難吃，對不對？”余暉最終還是決定當一個知心大哥哥了。

    小衣點了點頭，迷惑地望著他。

    “小衣，你平時也會感覺很生氣，或是很不滿意吧？那時候你會做什么？”

    小衣想了想，怯生生地道：“我覺得很難過時會撕紙片，然后就會覺得好多了……”

    “沒錯，就是這樣，你爸爸打你跟你撕紙片這兩種行為其實是一樣的?！庇鄷煱逯槪芽辛藥卓诘酿z頭放了下來，“你爸爸只是心中感到憤怒，所以把怒氣發泄在你身上而已，就像那些被你撕毀的紙片也并沒有惹你對嗎？”

    余暉的語氣十分冷酷，他決定強行打破小女孩自欺欺人的幻想，讓她認清楚殘酷的現實。至于她的心理健康？余暉表示自己又不是心理醫生，用不著考慮那些。

    “所以說，你在你爸爸眼里也不過是隨手就能撕碎的紙片而已，有用時就拿來寫寫畫畫，沒用時就會被扔掉。”余暉淡淡說道，“你瞧，他現在急著把你賣給別人對嗎？因為你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是隨手撿來的，也能隨意扔掉?！?

    “我昨晚見到了很多可怕的怪物，它們有的在收集人的手和腳，有的會挖掉人的眼珠子，有的會把一整個人都吞吃掉，你被賣出去后大概也是這樣的結局。但這對你爸爸來說是無所謂的，他只在乎你能給他帶來多少錢?！?

    聽著余暉毫不留情的話，小衣不停地搖著頭，眼里的淚水無聲地往下淌著，小嘴張了又張，似乎想要反駁，卻又無話可說。

    “不是，爸爸說把我賣給別人，是要我去過好日子的。”最終，她哽咽著說道。

    “外面哪有好日子，你也說過，安全的只有家里，不是嗎？”余暉翹起了嘴角，笑容帶著些冷冽，“他卻是迫不及待地想把你趕出去呢，畢竟外面那些怪物最喜歡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女孩了?！?

    小衣呆愣愣地望著他，嘴唇半張，神色又難過又恐懼。

    “醒醒吧，你只不過是被他用一塊面包騙過來的而已，就像人們在陷阱里灑了糧食捕捉到的麻雀，總要殺了吃肉的?！庇鄷熒焓窒胍钤谛∫碌募绨蛏?，卻發現她瑟縮了一下，手掌拍在了她胳膊上。

    女孩猛然顫抖了一下，眉頭吃痛地皺了起來。

    余暉皺皺眉，扯起小衣的胳膊擼起袖子，看到那纖細瘦削得關節突出的胳膊上遍布著淤青和傷疤，傷痕有新有舊，看上去觸目驚心，就像身為瓷娃娃時的小衣身上細碎的裂紋，眼前的女孩也像個隨時都要破碎的精美瓷器。

    “這是你媽媽和爸爸打的？”余暉上下打量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爸爸只打了我一次的，只有今天早上……”小衣點點頭，又怯怯地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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