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章 彩衣的信-《公子世無雙》
邋遢老頭居無定所飄零半生,外人看著落魄實則日子過得還算講究,曾被涼州將軍府跟楚州家財萬貫、富可敵國的康樂侯爺視作上賓,是真正見過大世面的人,此時卻被四境修士沈辭云這一句話驚得恍了神,狀若呆傻般端起一碗涼透的茶水,連茶葉喝進嘴里都渾然不覺。
青衫少年心里臉上都滿是苦澀,似乎每說一個字出口就要消耗體內一分真氣,艱難地低聲敘說著從劍山出來之后發生的事情,“我從劍山一出來,便見著了你師父跟任平生兩位前輩,沒等說幾句話彩衣就緊跟著出來,我不大會看眼色,現在想想,當時她朝我擠過眼睛,應該是想催我快走。”
“本想著一起回這里等你,可御劍還沒到越秀,身后就有幾個駐仙山的四境修士追上來,張口就問彩衣黑鐵山崖其他的人都在哪里,那幾個人我都不認識,其中兩個有八品修為,我想說明身份解釋幾句,彩衣卻···她手里拎著一柄從劍山帶出來的劍,二話不說就搶先動了手,胡亂劈出幾道劍氣拉著我回頭就跑。”
陳無雙聽得心里震驚,一時間不知道該問什么,又聽雙手抱著頭的青衫少年繼續道:“讓人追出去三四百里,我見著了···見著了獨臂修士和那條南疆玄蟒。”沈辭云猛然抬起頭來,雙眼泛紅道:“彩衣扔給我常前輩那枚銅錢,她,她跟那顧知恒叫顧叔叔。”
墨莉微張著嘴,回想起從在百花山莊外的茅屋門前第一次見到彩衣,直到劍山里她隨手撿了把劍緊隨沈辭云出去,要不是青衫少年是自己相識十余年的同門師弟,說什么都不敢相信他現在所說的事是真的,聲音微顫道:“這么說,彩衣姑娘的爹爹跟那獨臂修士早就認識?”
沈辭云連連嘆了幾口氣,在懷里慢慢掏出一封信來,“這是她留給我的,上面寫得很清楚,彩衣從小就在黑鐵山崖長大,這次也是沖著卻邪劍來的。”陳無雙眼睛看不見,示意墨莉接過信來輕聲念了一遍。
信是兩張宣紙寫就,透著一股秀氣的蠅頭小楷,一筆一劃極為工整,單論字體不次于寒窗苦讀多年的讀書人,只是其中墨跡顏色深淺有些區別,顯然是分成兩三次寫完的,想來是聲稱去拜訪越秀劍閣那位有淵源的長老時,就已經提前寫好的。
寥寥數十句話,墨莉停頓了三五次才念完,信寫得很直白,彩衣祖籍是涼州,那個被世人所景仰的四境修士洪破岳也確實是她的舅舅,只不過她從小就在黑鐵山崖長大,因此才在常半仙偶爾提及涼州的風土人情時有些接不上話,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黑鐵山崖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彩衣半個字都沒提,但卻直言不諱寫道,是有意去接近陳無雙,想趁著司天監唯一嫡傳弟子采卻邪劍時,出其不備地出手搶奪。第二張信紙沒有寫滿,只說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踏足中土,就莫名其妙對沈辭云有了好感,勸他不要跟陳無雙走得太近,黑鐵山崖所圖極大,定會與司天監為敵,她不想下次見面時二人變成你死我活的仇敵。
字里行間,情真意切。
陳無雙安安靜靜聽完,對沈辭云的痛苦感同身受,半句都沒提司天監、黑鐵山崖的事,而是輕聲問道:“辭云,你是不是也喜歡她?”青衫少年伸手要回那兩張信紙,手指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疊起來揣回懷里,慘笑道:“黑鐵山崖···是我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啊。無雙,我···我爹爹、我二伯還有花家滿門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都死在他們手里···”
常半仙哀嘆一聲,人老成精,他早從沈辭云對那兩張信紙珍而重之的態度,得知了他對彩衣的態度,語氣滄桑道:“賊小子,這才是造化弄人啊。”陳無雙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冤有頭債有主,百花山莊覆滅是十年前的事,那時候彩衣才多大?這事跟她沒有關系,彩衣沒猜到采卻邪劍的不是我而是你,所以在劍山中一經試探就果斷放棄,她對你,是情深義重的。莫要辜負有情人。”
墨莉聽得心里一甜,不由自主輕輕伸手扶上陳無雙肩頭,柔聲道:“辭云,就算彩衣出身黑鐵山崖,她畢竟這些日子從來沒有對我們不利的舉動,被黑鐵山崖的人在百花山莊圍住時,她也是出過力的。我不太明白,她既然早就認識那獨臂修士,為何用毒的黑衣老婦和那戴著惡鬼面具、功法詭異陰森的四境修士都不認得她?駐仙山的人,又是怎么斷定她跟黑鐵山崖有關系的?”
沈辭云此時已經幾乎失去了深思的能力,落寞搖頭道:“我不知道。”邋遢老頭思忖著沉吟道:“臘月初八,獨臂修士到百花山莊來拿走他的那尊三足香爐山河鼎,進屋喝粥時應該還沒認出彩衣來,老夫當時生怕他陡然出手要殺人,一直在暗中提防觀察他的神情變化,他看到彩衣只楞過一瞬,應該是沒想到茅屋里還有旁人在,僅此而已。”
陳無雙點點頭,接話道:“如此想來,顧知恒跟黑衣老婦等人,應該是從十年前來云州滅了百花山莊之后就沒再回黑鐵山崖,始終就潛伏在大周境內。當年沈判官一劍把那玄蟒從五境劈落到現在的四境實力,那一戰想來蒙面人勝得并不輕松,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所以才把玄蟒留在洞庭湖養傷,其余人不在云州便在楚州,也有可能在司天監以及其他門派一向不太重視的肅州、海州等地藏身,女大十八變,十余年沒見過彩衣,一時沒有認出來倒不算奇怪。”
女子興許天生就有這般奇妙本事,在京里的時候,每隔幾天再去流香江,陳無雙都覺得黃鶯兒氣質或是性情上會有些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變化,何況是十年不見,彩衣從六七歲的小孩子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相貌變化極大。
“至于駐仙山等在劍山之外的那些四境修士如何得知她的身份,目前來看只有一個可能性,當時在深坑邊被法善和尚攔住的人里,比如那個韓修淵,或許有法子能跟陣法外面的人取得聯系,應是從彩衣出手試探卻邪劍的九幽死氣上看出來些什么。老常,你沒聽說過這種能千里傳音的法門?”陳無雙冷靜下來,逐一分析著回答墨莉那兩個問題。
常半仙面色凝重地點頭,道:“不只是駐仙山,其實各門各派都有類似的雞肋法門,不過千里傳音是不可能的,不然你三師叔陳叔愚何必費心費力飼養一群信鴿。這種法門修煉起來很費時間而且意義不大,愿意耗費精力去研習的人是極少數,從來就不太受人重視,尤其是劍修,有那功夫不如多練練御劍術,這才是立身之本。白馬禪寺的禿驢們倒有一門叫做他心通的手段,空法就會。”
陳無雙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心知就算不是實情也相去不遠,又問道:“老常,九幽死氣你真不知道?”邋遢老頭氣道:“怎么,你看老夫也不像好人?老夫連卻邪劍跟焦骨牡丹的事都沒跟你藏私,有什么必要瞞著這個?九幽死氣···”
常半仙頓了一頓,惋惜道:“我卦師一脈曾經險些斷過傳承,這事你師父陳仲平是知道的,真傳秘法的典籍傳到我手里就剩了三冊,其中最關鍵的那一冊還沒了一半,興許那些遺失的書頁上有記載,但現在上哪里找去。”
沈辭云對這些并不關心,伸手抹了把臉道:“無雙,咱們什么時候去百花山莊?”陳無雙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沒話找話分散心神,好不去想下次見著如何面對出身黑鐵山崖的彩衣,便道:“任平生無所謂,總得跟裴施主和陸不器道聲謝告個別,明日一早就走,御劍千里,天黑就能到百花山莊。一晃快兩個月,也不知道現在工匠們忙活成什么樣了,去一趟心里才踏實,而后我再回京。”
墨莉歉意地看了眼沈辭云,沒等開口俏臉先紅,聲音輕得好像蚊蟲嗡鳴,“辭云,我想去京都看看。”常半仙啞然失笑,朝陳無雙一挑大拇指,由衷佩服道:“好小子,有幾分花扶疏···呸,有幾分老夫年輕時候的風采,少年劍仙暫且休提,一等風流實至名歸啊。”
白衣少年走到沈辭云身邊重重拍了兩下他肩膀,笑道:“老常啊,我時常因為自己不夠無恥而深感遺憾,臉皮要是有你一半那么厚,我寧可不回京也得先去孤舟島提親。”墨莉輕啐一口,跺腳提起茶壺去燒水,借機不讓人看見她臉紅得像詩人筆下盛開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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