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直到陳季淳輕輕喚了聲尚書大人，王盛懷才像是如夢初醒，冷笑道：“好好好，都不管，倒是王某狗拿耗子了。去他娘的規(guī)矩吧，老夫眼不見心不煩，大不了就是辭官不做！”

    說罷也不理會有輔正伯爵位的右侍郎想要說什么，扔了手中紙傘，冒雨走出這座陰冷宮城。

    對把守宮城端門的龍吟營甲士而言，每日里最有趣的事情就是看百官上朝、散朝，這里面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舉動都有官場大學(xué)問，比如不管楊公上朝之前來得多晚，他不率先進(jìn)門文武百官就只能靜靜等著，哪怕是冷風(fēng)凍透厚厚棉衣的寒冬臘月，也沒有人敢抱怨半句。

    可今日最先走出宮城大門的不是楊公，而是暫代次輔之權(quán)的文華閣大學(xué)士、吏部尚書，這位在朝堂只居于楊公一人之下的蔣之沖壓低傘沿快步走出腳步回聲的門洞，招手叫來自家馬車，頭也不回地離去，有些詫異的龍吟營親軍侍衛(wèi)對視一眼，秋雨連綿的天氣說府上失火是不大可能，莫非蔣大人有妾室今日臨盆，急著趕回去看降臨蔣家府邸的是貴子麟兒還是弄瓦千金？

    陳家四爺循規(guī)蹈矩緩緩撐著傘走出宮城，回味著今日朝會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在元璽皇帝的斥罵聲中失了神的列位臣工好像都沒有在意一道任命旨意，陛下抬舉工部衙門一個正七品的小吏入宮做了起居郎，陳季淳對那人沒有過多印象，想了一陣子也沒記起他背后的靠山是哪一位，索性不再太過在意，上了馬車。

    車夫?qū)⒁{車拐進(jìn)烏衣巷的時候，陳季淳突然掀開門簾一角，吩咐道：“時辰還早，先去一趟吉象坊，不急著回府。”

    車夫答應(yīng)一聲，勒轉(zhuǎn)馬頭。

    皇家祭奠、祭祖或是每月十九的大朝會，天子都要乘坐白象鑾駕以示威儀，大周開國之初，吉象坊就是內(nèi)廷宦官在宮外飼養(yǎng)白象的地方，后來這個差事費(fèi)力不討好的差事歸了御馬監(jiān)，原來漸漸聚成一個坊市的地方就繼續(xù)沿用了吉象坊這個名字，是聚集能工巧匠的一處所在。

    為皇家宮廷效力的木匠、畫匠之類都聚在一處，工部衙門也就搬到了這里，號稱天下三百六十行中就九成都匯在吉象坊，光綢緞莊就有三四家，姓陳的倒是只有一家別無分號，很好找。

    陳季淳在車廂里脫去官袍，換了一身衣裳，馬車剛剛在那家門庭若市的綢緞莊門前停穩(wěn)，車夫就身子微微后仰，拿鞭稍將門簾挑開一道縫隙，輕聲道：“老爺，咱們從進(jìn)了吉象坊就被人盯上，兩個修士，一個五品一個四品，要不要···”

    探身鉆出車廂的陳家四爺撐開傘，笑道：“是西花廳的人，不必理會，裝作看不見就是了。你在這里等著，快則一刻鐘、慢則半個時辰，注意那兩個人的動靜。”

    車夫點(diǎn)點(diǎn)頭，攙著他邁下車轅，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是半斤炒熟的黃豆。

    陳季淳施施然走進(jìn)這家頭一次來的綢緞莊，以他的身份地位，對采買布料這種以往都是府上管家操心的事情很是生疏，興許是店里剛從江南蘇州運(yùn)來一批上好絲綢的緣故，寬敞店鋪里有七八個人正在跟滿臉堆笑的伙計討價還價，一時沒有人顧得上招待他，他也樂得四處看看。

    這家姓陳的掌柜確實(shí)跟鎮(zhèn)國公府是同宗，不過三代之后的血脈就有了親疏之別，要往上推十余輩人才是親近關(guān)系，司天監(jiān)早知道這家綢緞莊的存在，甚至玉龍衛(wèi)暗中多有不動聲色的照拂。

    原本這是陳家二百多年前那任觀星樓主未雨綢繆隨手下了一步閑棋，當(dāng)時鎮(zhèn)壓天下氣運(yùn)的十四件異寶中卻邪古劍剛剛現(xiàn)世，那位祖宗或許是意識到花無千日紅，想著暗中幫襯旁支血脈一把，真到了窮途末路也能有個順勢隱入世俗的退身之步，所以才故意把綢緞莊這一支從族譜上抹去，留在京都城做些不起眼的小生意。

    這些事情陳叔愚跟陳季淳都清楚，只是沒料到會被西花廳查到底細(xì)，不得不承認(rèn)，皇家培養(yǎng)出來的大內(nèi)密探的確有些為人稱道的本事，這倒不至于讓陳家四爺心存戒備，值得一提的是，這意味著皇家一直就對司天監(jiān)不放心。

    想到這里，陳家四爺忽然低聲一笑，自嘲地心想，如果不是司天監(jiān)一千余年來始終謹(jǐn)守為人臣子的本分，始終對大周王朝報以赤誠之心，恐怕無情無義的天家早就對鎮(zhèn)國公府下手了吧，世襲罔替一等公爵的陳家，還是難免伴君如伴虎啊，也好，你先無情，我才好無義，這可就不用覺得對先祖玄素公心懷愧疚了。

    盡忠是一回事，總不能人家三番兩次騎在脖子上拉屎，咱姓陳的還甘之如飴吧？

    陳伯庸至死沒有等到哪怕一個百夫長的馳援，無雙請旨北上去雍州平定妖族禍亂，不用說元璽皇帝有了從背后捅刀子的想法，就算皇家打算拖一拖年輕鎮(zhèn)國公爺?shù)暮笸龋惣敬疽踩滩幌拢銈兝钚崭缸酉饶弥约医讲划?dāng)正事看，司天監(jiān)何必跟著往火坑里跳？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