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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元帝向來是卯初起床，今日也不例外。

    近日，穆元帝對后宮興致不高，昨夜亦未召幸妃嬪，而是自己歇在了寢宮。內(nèi)侍鄭佳來叫起時，穆元帝已經(jīng)醒了，但仍十分困倦，昨夜做了一整夜亂七八糟的夢，待夢醒，又忽地想不起夢到了些什么。略躺了躺，待鄭佳第二次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叫起時，鄭元帝“唔”了一聲，鄭佳上前攏起明黃帷帳，內(nèi)侍宮女輕聲輕腳的服侍著宮里最大的主子洗漱穿衣，穆元帝著一件家常軟袍，先喝了幾口溫水，方令人傳膳。

    看到春餅，穆元帝道，“今天是龍?zhí)ь^啊。”

    鄭佳笑，“是，最吉利不過的日子，正是吃春餅的時候。”他在穆元帝身邊多年，心腹內(nèi)侍，還算比較敢說話。宮人立刻輕盈俐落的裹了個春餅奉上，穆元帝挺愛吃這一口，還加以品評，“這蔥好，魯?shù)氐拇笫[，有一種甜味兒。”今兒也不知怎地，穆元帝鬼使神差的就說了句，“敏妹妹以前都不吃蔥蒜，有一回龍?zhí)ь^，我給她這么包了個春餅，她說，這甜醬配魯蔥委實是一絕。”

    穆元帝說完，自己都怔了一怔，鄭佳更是冷汗都冒出來了，破著頭皮道，“陛下既然惦念魏國夫人，不如讓老奴跑一趟。”

    要是擱穆元帝年輕時，聽到這話定要發(fā)怒，抑或冷笑一聲啥的，但似乎是歲月流逝的太快，穆元帝不復(fù)有往昔慍怒，只道一聲，“罷了。”擺擺手，無心再用早膳，寫了一刻鐘的字，待時辰到了，穆元帝直接換了龍袍去早朝。

    早朝的時間在卯中，以往這時已能看到皇城東方的早霞，今日卻是一片冰朦，時不時有雪渣被風(fēng)吹在龍臉上，穆元帝并不覺冷，只是習(xí)慣性的想，這一場春寒不知對帝都百姓的收成有無影響。一時回神，穆元帝吩咐鄭佳，“西蠻冬季漫長，讓內(nèi)務(wù)府多備些御寒之物。”

    雖未提姓名，鄭佳也知道這是給靖烈郡主預(yù)備的，連忙領(lǐng)命，打算下了早朝就著人去內(nèi)務(wù)府傳話。

    很多年后，鄭佳回想起今日都覺著冥冥之中是有些預(yù)兆的，陛下其實已經(jīng)許久沒有提及過魏國夫人，偏那天就提起魏國夫人。

    而且，明明已經(jīng)是仲春時節(jié)，忽就下了那樣的一場大雪。

    穆元帝用午膳時，天空已由初時的雪渣變成鵝毛大雪，穆元帝還道，“給太后那里添個熱鍋?zhàn)樱汀！?

    鄭佳忙命人去給太后添菜，當(dāng)然，壽膳房啥都有，更不會委屈到太后娘娘。但這是皇帝陛下的孝心，自然不同。

    宮里是午膳后才接到魏國夫人過逝的信兒的，魏國夫人是朝廷誥命，過逝自然要報備朝廷。進(jìn)宮的是謝尚書謝松父子二人，鄭佳一聽這消息就是心下一沉，道，“老大人稍侯，咱家這就進(jìn)去給您通稟一聲。”

    穆元帝在御書房批折子，鄭佳知道此事斷說，卻是半點(diǎn)耽擱不得的，正見小太監(jiān)捧進(jìn)茶來，鄭佳接了捧上去，待穆元帝一本折子批好，接了茶呷一口，鄭佳方道，“陛下，謝尚書謝郎中在外侯著。”

    “嗯？可是郡主又有什么要求了？”

    鄭佳低聲道，“陛下節(jié)哀，魏國夫人過身了。郡主有些不大好，謝尚書還想請個御醫(yī)去給郡主瞧瞧身體。”

    鄭佳話說的相當(dāng)迅速，穆元帝卻仿佛沒聽清，褐色的眼珠緩慢的轉(zhuǎn)動，眼神移至鄭佳臉上，聲音都帶了一絲虛空飄渺，“你說什么？魏國夫人怎么了？”

    鄭佳聲音發(fā)顫，下跪稟道，“陛下節(jié)哀，魏國夫人薨了。”

    穆元帝怔忡片刻，將茶盞輕輕放在御案上，道，“把冠給朕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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