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拉開衣襟,露出肚腹,討要懷劍……西野的此番舉動,任誰見了都知道他這是想做什么。 “西野君……” 海老名欲語還休。 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一之瀨。 一之瀨閉上雙目,搖了搖頭。 “……” 海老名沒有說話,沒有嘆氣,沒有面露哀傷,也無意責怪一之瀨。 因為,他早就知道西野不行了…… 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體內的血液幾近流盡……稍有常識的人,在看見西野的這副駭人模樣后,都能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這個時候,西野扯動嘴角,發(fā)出自嘲般的輕笑聲。 “反正都是要死……就讓我……死得體面一點吧……沒人有懷劍嗎……?也罷……” 西野以單手拔出腰間的脅差。 因為他的右掌仍跟其佩刀的刀柄緊緊地綁在一起,所以他只剩一只左手可用。 “有誰……愿當我的……介錯人……?” 【注·介錯:指在日本切腹儀式中為切腹自殺者斬首,以讓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 海老名等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自告奮勇。 介錯不是誰都能做得來的。 按照規(guī)矩,介錯人是不能將切腹者的腦袋整個砍飛的。否則,這將是對切腹者的大不敬。 合格的介錯,需斬斷脖頸卻又不完全斬斷,讓頭和脖子仍有一絲牽連。 這種斬首法,名為“抱首”——當頭和脖子僅剩一點皮膚相連時,斷首會在重力的牽引下,掉至切腹者的懷里,故得此名。 必須得從頸椎的第三節(jié)骨頭和第四節(jié)骨頭之間的縫隙處下刀,才能達到最佳的斬首效果。 切腹者在將刀捅進肚子里后,會痛得四處亂動,再不濟也會全身發(fā)顫,這更是加大了介錯人的斬首難度。 既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又要有縱使目標亂動,也能精準地將對方的腦袋和脖頸砍得只剩一絲皮膚相連的精準刀法……非頂尖的劍術高手,不可為之。 介錯人的水平太差,連劈數刀都沒能將切腹者的腦袋順利砍下,以致切腹者在臨死前還慘遭了一番痛苦至極的肉體折磨——這種慘劇,屢見不鮮。 就在海老名都在遲疑之時,一道平靜的男聲介入進他們之間。 “……我來吧。” 青登扶著腰間的越前住常陸守兼重,挺身上前。 要說現(xiàn)場眾人中,誰的刀法最高……那當屬青登無疑。 眼見青登主動請纓,海老名自是沒有阻撓的理由。 他側過腦袋,以眼神示意一之瀨和阿久津,三人紛紛后退,讓出足夠的空間。 青登緩步走到西野的左后方。 “仁王,接著。” 說著,海老名拋給青登一支竹筒。 “竹筒里有水。” 青登聽罷,會意地點點頭,然后拔出越前住常陸守兼重,擰開竹筒,將筒中的清水傾泄在刀身上。 介錯人以清水洗凈刀身——此乃切腹的必經儀式之一。 “由大名鼎鼎的……仁王……來給我……介錯嗎……?哈哈哈……真是三生有幸啊……” 西野仰起腦袋,看著青登,表情似笑非笑。 “說起來……自從你右遷到……火付盜賊改后……我就再也沒……跟你……說過話了……” 青登輕輕點頭。 “確實如此。” “哼……明明一年多前……你還只是一個……很不成器的……呆頭登……結果現(xiàn)在……青云直上……‘仁王’之號名揚遐邇……雖然這么說……可能有些晚了……但現(xiàn)在的你……確實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西野的眼神分為平靜、淡然,沒有一絲嫉妒、嘲諷。 “我稍微有點理解……魯子敬發(fā)現(xiàn)呂子明非復吳下阿蒙……的……那種心情了……” 青登抿了抿唇,說道: “彼此彼此。在我看來,你的變化也不小。” “變化……?我有什么變化……?” 西野的表情染上疑惑的色彩。 短暫的沉默是青登在構思措辭。 “實話講,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硬要說的話……以前的你,像架冷冰冰的木偶,而現(xiàn)在的你,稍微多了點‘人’的氣息。” 說到這,青登停了一停,好一會兒后才把話接了下去: “看樣子,你也經歷了不少事情啊。” 青登當然不清楚西野近日的所遇所想,但他卻從其眼神中明顯地感受到:面前的這個男人,已不再是他以前所熟知的那個死板、孤傲不群、令人只想敬而遠之的“木偶”了。 “‘人’……?” 西野眨了眨眼,眸中溢出若隱若現(xiàn)的光彩。 少頃,驚慌失措、哭笑不得、茫然若失……三種感情漂亮地混合在其臉上。 “不再是‘武士’……而是‘人’了嗎……” 如同咀嚼每字每句地這般呢喃后,西野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桿,端莊正坐,雙目直視前方,從右臂處褪去上衣。 青登見狀,默默地岔開雙腳,以八雙架勢端穩(wěn)濕淋淋的佩刀。 【注·八雙:把刀垂直地立在身體右前方的架勢】 西野單手持刀,不緊不慢地將脅差垂直立在左側腹上……卻遲遲沒有下刀。 “……橘青登。” “嗯?” “我……違背了武士的道義……” “從我對……貴為寺社奉行的……酒井大人……拔刀相向的……那一刻起……我便已是……罪惡的……‘不忠’之身……” “等我到了……那個世界后……列祖列宗會不會……責罵我呢……?” “想到這……我稍微有些……害怕了啊……” 西野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嘴角甚至還勾出一絲輕淺的弧度。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