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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6.提里庫姆（下）

    兩歲的虎鯨幼崽進入了人類的世界。

    它不知道人是什么，它不知道海底是什么，它甚至不知道父親、兄弟姊妹是什么。當(dāng)它再次醒來時，昏睡之前的酥麻感仍未完全褪去，它甚至覺得這感覺有些舒服。

    它靜靜地觀察著周圍，一切都是這么陌生。

    它下意識地想晃動尾巴，卻發(fā)現(xiàn)尾巴好像被石頭包裹住一樣，那里只有冰涼的觸感傳來，像是石頭，又好像不是。

    石頭上的花紋可以這樣變動嗎？

    等到它感覺一陣晃動，自己似乎在慢慢上浮。

    哦，原來這是一種可以看到外面但出不去的東西。看起來這些奇形怪狀的、在不停晃動肢體的東西，是某種新的魚，可是它們每個身上的顏色都不一樣。

    它感覺四周突然多出了許多它從未見過的東西，它想用鯨首輕輕觸碰他們，感覺它們，聽聽它們的嘯叫，可是除了感受微微的搖晃之外，它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它連這些都看不見了——虎鯨經(jīng)過一系列手續(xù)后，被撞入了集裝箱，在那之前港口的生物管理人員給它來了一針麻醉劑并檢查了它。

    等到提里庫姆再次醒來，它發(fā)現(xiàn)周圍又變了，一下子變得好黑。它突然抽動了一下，因為能帶來如此這般黑暗的除了黑夜外，就只有深海，能把自己渾身壓得生疼的深海。

    但它感覺自己剛剛還在海中，它不覺得自己只是小憩一會兒就會迎來黑夜，它不清楚自己在哪里，不知道媽媽在哪里，也不知道那個很像自己的家伙和很像媽媽的家伙又去了哪里。

    等它意識到它們不會再出現(xiàn)時，它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它發(fā)現(xiàn)自己在過去的生命中從未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這三個個體在它的生命中從未缺席，它也從未設(shè)想過如今的事情會發(fā)生。

    它感到異常的憋悶，身上許多平時完全不會驅(qū)動的肌肉正不斷緊縮，隨后又因發(fā)現(xiàn)什么都做不到而舒張，不斷重復(fù)著這個動作。

    它想離開這里，想回到以前，想回到曾經(jīng)的地方，回到媽媽身邊，但那種酥麻感卻讓它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一些部分，那酥麻感就像暖流包裹著它，像媽媽腹下的溫水，但現(xiàn)在它一點也不想這樣，它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可它現(xiàn)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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