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海(二)-《浮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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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海沙飛來,無數聲音盡皆消失。
春雷的琴弦緩緩消融,他一只手按在琴端,袖內一條又一條奔雷滾落,在琴面奔走彈跳,煌煌雷音震耳欲聾,在太虛當中游走對抗,劃出一道三尺的清凈之地。
黑袍倏忽飛揚,有無形的“音層”垂落而下,貼著袍面搖曳狂舞,剔除了最表面的一層漆黑,整件大袍,在海沙飛掠當中,如同黑夜中燃燒的光火。
由黑入白。
黑袍變骨袍。
東君猛地睜開雙眼,他的面前不知何時已經擠入一柄三尺風雪之劍,那柄劍的主人以一種極復有力量爆發的姿態,雙足跨越了極大的距離,踩踏地面,刺出了這么一劍,由腰至胯,最后至肩,風雪的音爆聲音,在他面前驟然爆開。
東君面前的三尺清凈域意,幾乎被這一劍刺得要破裂開來,面前已經被壓入一點凹陷,逐漸緩慢。
這本就是一場陰柔之戰,所有的時間在兩人的眼中都被放慢了無數倍。
海水卷起凝滯,砂石來不及落下——
無數因素,決定著這場死戰的勝負。
東君在對方奔走而起的那一剎,就覺察出了不對勁。
眼前的銀城城主,在飛掠而來的這一刻,修為猛地高漲起來,與青石對自己所說的境界完全不符,這道分身,恐怕已經破開了大宗師的桎梏。
而自己此刻還沒有摸到大宗師的門檻。
他并無退意,反而戰意更加高漲。
春雷琴膛流淌的滾燙琴弦,被彈指指尖撥弄的幾乎炸開,九天之上已經有雷龍撕裂穹光,飛撲而來,無數的音爆布滿了銀城城主的方圓三丈之內——
“嗡——”
一片死寂。
接著一切恢復如初。
不知道多了多久。
也許是一個瞬間,也許是亙古的永恒。
海岸之上,碎裂的春雷琴重重砸在沙石當中,琴弦散亂崩離開來,那襲骨袍的肩頭一大塊血肉,已經化為了一片虛無,連帶著按壓在琴面上撥弦的十根手指,本該血肉模糊,卻在瞬息之后,連同肩頭血肉,一并都被風雪切斬而去。
王雪齋重重跌倒在海沙當中,海水潮起潮落,封鎖的五感當中,只有痛苦在發酵醞釀,直至嘶吼出聲。
他并不在乎春雷被毀。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十根手指。
緊接著,他怔了怔。
東君的雙目一片惘然。
他的喉嚨在嗬嗬的痛苦呼喊,而自己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春雷琴碎裂的嗡鳴聲音。
海水裹挾著沙石來回的聲音。
本該痛徹入骨的嘶喝聲音。
這些都沒有。
世界一片安靜。
他緩緩伸手,失去了十根手指的肉掌,鮮血淋漓,捂在了自己的喉嚨之前,切實無比的感受到了那里傳來的震動。
東君哽咽了一下。
失去十指時沒有流出的淚水,卻在喉嚨的震動傳感之下,奪眶而出。
他,失去了最重要的聽覺。
......
......
大海之上,一道風雪身影帶著血色。
女子的面色一片凄涼,還帶著狠厲,她的大袍當中飛出無數雪花,其中不少夾雜著血色,一瓣一瓣飛逝散開,猩紅而觸目,在大海之上鋪就一條血路。
“太虛”的天相,在那個骨袍男子的音道轟擊之下,幾乎要被震得碎開。
她本以為四條路中,選擇東君,是最正確的做法。
可現在看來,這似乎是最愚蠢的選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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