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放學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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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凱明是真的害怕了。
人年紀越大越怕死。他年輕的時候愿意和全世界同歸于盡,現在老了,只剩下那張犯賤的嘴。
但喻繁現在正年輕,他不想和全世界同歸于盡,他只想宰自己。雖然他們關系不親,可畢竟是從小看到大,喻凱明知道他向來說得出做得到。
這是有史以來,喻繁和他最平靜的一次談話。喻繁以前屁大點兒的時候挨打時嘴里都不服氣的在罵他反抗他,今天不僅沒動手,連聲音都好像沒什么起伏。
喻凱明坐在沙發上,忐忑地看著喻繁翻他的手機,眼珠子在四處轉了一圈,沒找什么趁手的東西,于是更心慌了。
喻繁把關于陳景深的照片全部刪光,然后去翻喻凱明給季蓮漪發的短信。
看完之后他低頭盯著某處沉默了很久,反反復復地告訴自己不行、不可以、不值得。
喻繁在沙發上坐了一夜,喻凱明也在他旁邊繃了一夜。喻繁明明什么也沒說,喻凱明卻覺得自己一整晚都站在陡峭懸崖,隨時會被一腳踹下去,他精神緊繃了一晚上,以至于身邊的人有動作時,他渾身一激靈,立刻往旁邊挪了一下。
好在喻繁并沒多看他一眼。
天將亮。喻繁起身去給季蓮漪打電話,對方很久之后才接,聲音憔悴:“我不是說了讓你別給我打——”
“是我。”喻繁說,“我帶他去自首。”
季蓮漪遲鈍地反應了幾秒,隨即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行!不能去!!!”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悶重刺耳。季蓮漪克制地壓低音量,每個字都在顫抖:“你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們是——”后面的話她說不出來,她打開抽屜拿藥,往嘴里扔了兩顆。
“那邊會保密的。”
“不行!不行!!!不能有其他人知道,你懂不懂?懂不懂??”季蓮漪問,“你們到底要多少錢?”
喻繁聽到了藥盒的聲音,他攥緊拳頭,過了很久才開口:“你給我一個銀行賬號。”
這件事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筆錢喻凱明并沒有花多少。他起初只是幾千一萬的要,直到他知道季蓮漪開的那輛車的價值后,才獅子大開口要八十萬。錢前兩天到賬,球賽昨晚才開始,喻凱明還沒來得及拿這筆錢去豪賭。
把錢打回去后,季蓮漪又嚇得不輕,再次打電話來敏感地問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之前拿的那三萬塊,以后會陸陸續續打到你卡上。”喻繁說,“照片我刪光了,以后不會有事了。”
季蓮漪愣怔片刻,好像才反應過來,這件事或許不全和這個男生有關系:“那你爸會不會——”
“我帶他走。”
喻繁把黑色袋子里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進面前的行李箱里,“這事不會傳出去。別讓陳景深轉學了。”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就在喻繁以為季蓮漪已經掛斷的時候,才聽見她說:“盡快,路費或者其他手續需要幫忙就聯系我。還有……你走之前,別讓景深知道。”
季蓮漪明顯感覺到兒子已經在漸漸脫離她的掌控,她已經不能承受更多的變數了。
錢被轉走,喻凱明像做了一場富貴夢又突然醒來,敢怒不敢言。
不過他這筆確實敲得有點大,緊張的一夜過去,他反而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喻繁進浴室洗了把臉,出來剛要回房間,喻凱明連忙開口:“你要拿老子手機到什么時候?這叫侵占別人財產知不知道?”
“哦,那你報警抓我。”
“……”
“我忍耐是有限度的,喻凱明。你再去找些不該找的人,我們誰也別過了。”喻繁冷淡地說,“收拾東西,走的時候會還你。”
沒有收到喻繁回復的第三個小時,陳景深出門去找人。卻在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
“我不舒服。”季蓮漪對他說,“聯系了徐醫生,現在就過去,正好明后兩天是周末,你陪媽去吧。”
徐醫生是季蓮漪的心理醫生,曾經幫季蓮漪從婚姻失敗的痛苦中走出來,如今因為工作調度去了隔壁市。
“你先去。我約了人,見完我坐高鐵趕去。”陳景深說。
他剛走出一步,衣服被拉住。
“先跟我去吧,回來再見。”季蓮漪臉色蒼白地看他,坦誠地說,“景深,媽現在很痛苦。”
陳景深沒說話,在玄關沉默一陣后,他一邊腳踏出家門,一句“我會盡快過去”已經到了嘴邊,手機突然振了一聲。
【-:睡著了。發這么多消息干嘛,催魂?】
陳景深不知何時緊繃起來的神經松懈下來。他低頭回了一條消息,簡單說了自己這兩天去外地的事,然后才抬頭去看屋內的人:“走吧。”
這次走得突然,陳景深一晚上都幾乎耗在高速路上。中途他拿出過幾次手機,季蓮漪就會敏感地朝他看過來:“能收起來嗎?太亮了,我有點睡不著。”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到了酒店房間,陳景深洗進浴室了把臉,忽然聽見隔壁傳來季蓮漪的聲音。酒店隔音很好,他只能模模糊糊聽到一句“不行”。
陳景深動作一頓,臉都沒擦干就去隔壁按了門鈴。房間內沒反應,陳景深等了兩分鐘后,轉身打算叫前臺帶備用房卡過來,咔噠一聲,門開了。
季蓮漪面無血色地走出來,不知怎么的,她這次的情況好像比以前還要糟糕。
“怎么了?”她問。
“聽見一點聲音。”陳景深垂眼掃了一眼她握著的手機,“在打電話?”
“沒有。”季蓮漪幾乎是下意識否認,隨即又低聲道,“開了個視頻會議。這段時間忙得沒時間去公司,那邊出了一點亂子。”
早上六點,視頻會議?
陳景深沒說話,只是垂眼安靜地看她。季蓮漪心悸地感覺又漫上來,伸手搭在他后背上:“走吧,司機在樓下等了。”
診所今天只招待季蓮漪一位客人。陳景深獨自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兩手隨意地垂在腿間,疲倦地出著神。
季蓮漪上次生病是因為發現丈夫出軌。她是完美主義者,掌控別人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她無法接受自己失敗的婚姻和糟糕的丈夫,在那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對陳景深的控制欲已經到了恐怖的程度。
她無時無刻都要確定陳景深在她的視線下,陳景深接觸什么人、發生什么事,都必須在她眼皮底下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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