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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逆運(yùn)‘北冥神功’，傳功完畢之時，就是命喪黃泉之時，故而我想代師收徒，先將逍遙派武功傳授于你，由你再轉(zhuǎn)授語嫣，你看如何？”

    顧朝辭哪里不明白，無崖子就是再求自己，想用逍遙派武功，換取自己施展一陽指，為王語嫣接續(xù)經(jīng)脈。

    王語嫣聽外公一旦給自己傳功，他就會死，不禁大驚道：“外公，我不要你的功力，你別……”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

    無崖子苦笑道：“傻孩子，一個人武功再高，也終究會死。外公今年九十一了，這已是常人數(shù)倍的壽數(shù)了。

    外公遭難時，你娘還不到十歲，我也沒盡過父親的責(zé)任，我臨死之前若能將這一身功力傳給你，你有點(diǎn)防身之術(shù)，說不定也能代替我保護(hù)你娘，外公就心滿意足了！”

    說著看向顧朝辭，見他一臉淡漠，肚中卻忽然“咕咕”直響。

    原來蘇星河為王語嫣診治已過去了大半天，這時已近黃昏，他武功雖高，一天都未進(jìn)食，卻是餓了。

    無崖子哈哈大笑，道：“老夫待客不周，讓我這貴賓餓著肚子坐在這里，做主人的卻還東拉西扯，就是說不上正題……”

    就聽王語嫣道：“外公，你們歇息片刻，我即刻去整治菜肴！”

    無崖子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好好，讓我也跟著沾沾光。你外婆廚藝那是很好很好的，你娘應(yīng)該也學(xué)到了一些，今日就讓老夫再享受享受，順道與貴客喝個一醉方休！”

    蘇星河笑著道：“姑娘，跟我來！”他要將王語嫣給帶去廚房。

    王語嫣聽無崖子說他自己還要沾光，那沾誰的光，自然不言而喻了。臉上不由一紅，垂首輕“嗯”了一聲，就走出了屋子。

    顧朝辭也對無崖子告了聲罪，跟著出來，此刻正是夕陽西墜之時，絢爛的晚霞映在王語嫣嬌美的臉上，有若奇花初胎，明珠照眼，艷麗不可言表。

    顧朝辭心中不由一蕩，心想：“這女子若真的承襲了無崖子的功力，再經(jīng)過我培養(yǎng)一番，不難成為絕頂高手！她終究跟隨王夫人長大，性格雖顯柔弱卻不迂腐，也不會成為累贅！”

    動念間，見她步入樹叢，微風(fēng)輕拂，吹動衣袂，有若漣漪蕩漾，遠(yuǎn)遠(yuǎn)望去，便是真的凌波仙子，也及不上她的萬種風(fēng)情。

    剎那之間，顧朝辭但覺神魂俱醉，心道：“罷了罷了，既有無崖子以神功相贈，再為她這個人，冒一冒險也算值得。

    倘若無崖子與她真的狼心狗肺，也就是我顧朝辭瞎了眼，更是我色迷心竅的報應(yīng)，也與人無尤！”

    想著坐于大樹下的一個石凳上，開始默思一陽指中所載療傷手法。

    他雖然武功超卓，內(nèi)力又雄渾無比，也曾以《九陰真經(jīng)》中的“點(diǎn)穴章”要旨和一陽指指法相印證，于一陽指功夫的精微玄奧之處，得以盡數(shù)領(lǐng)悟。

    但終究不常使用習(xí)練使用，在指法上未臻登峰造極之境，相較一燈大師這種大家而言，不夠精純。

    倘若對敵過招，以他的雄渾內(nèi)力施展出來，縱然段思平、一燈大師親臨，威力上未必強(qiáng)的過他去。但這等療傷之事，指力之剛?cè)幔阜ㄖ炻ǖ乐樞颍杂胁钍В闳P盡廢，一時躊躇沉思，大費(fèi)周章。

    他將一陽指中的療傷法，倒背了幾遍，腦中將出指勁力、方位、順序，來來回回斟酌推敲了數(shù)十遍。頓覺為人療傷，實(shí)覺較之與高手對敵，更難逾百倍。

    他思忖良久，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卻已黑了，就聽一聲：“外公、顧公子，真對不住，我許久不下廚房，手腳慢了些，若作得不好，還請包涵則個！”

    顧朝辭轉(zhuǎn)頭一看，樹叢燈影中，就見王語嫣俏生生的走了過來，她雙手各提一個碩大的竹制食盒。

    蘇星河則一手打著燈籠，一手拎了一個大壇酒，輕飄飄的有若無物。可顧朝辭看的出來，這壇酒至少有五六十斤重，

    三人走進(jìn)屋里，“嗵”的一聲，蘇星河將酒壇往地下一放，無崖子不由眼睛一亮，笑道：“好丫頭，這壇好酒可是你外公我藏的百花釀啊，是你讓星河拿過來的吧？”

    王語嫣嬌笑道：“你不是說顧公子是貴客嗎，那自然得最好的酒了！

    你還要與他喝個一醉方休，你們酒量深淺，我雖不知，但憑著精純內(nèi)功，這一壇酒或許都不夠喝呢！”

    說到此處，小嘴一噘，一派小女兒的嬌憨情態(tài)。

    她說話之間已然掀開盒蓋，盒蓋甫掀開一條縫兒，顧朝辭先就聞到一股奇香，再看菜肴時，有的嬌紅芳香，有的碧綠清新，有的焦黃松脆，有的紫中透亮。

    他無一盤識得，卻引的人食指大動。不由得又驚又喜。心想：“我原以為這是個花瓶姑娘，怎知她還有這么一手廚藝，縱然比之黃師妹，也是不遑多讓了。”

    他哪里知曉，王語嫣以前一顆心盡數(shù)系在慕容復(fù)身上，心心念念，就是嫁入慕容家，相夫教子，如何能不去學(xué)廚藝？

    無崖子與李秋水當(dāng)年隱居谷底，一切吃食都是自作，李青蘿身為他們的女兒，廚藝這塊也是相當(dāng)了得，王語嫣自得了真?zhèn)鳌?

    若非她從小對慕容復(fù)太過癡迷，丁春秋生怕女兒外向，將逍遙派神功外泄給姑蘇慕容，她也不至于，不會武功了。

    王語嫣將菜肴擺滿了一桌子。

    無崖子大笑道：“好！好！我這外孫女不但菜做得好，說得更好！顧小子，你可不要辜負(fù)我孫女兒這一片心意呀！請！請！”

    顧朝辭早餓得很了，一見主人讓客，也不故作客氣，連忙夾了一筷菜肴送入口中，方咀嚼得幾下，便覺濃香滿口，又滑又軟，而且滋味竟是不斷變幻，卻不知食材是什么。

    這讓他仿佛回到了當(dāng)年第一次，吃黃蓉菜品的景象，不禁心想：“若是洪恩師在此，定然能吃出個所以然來，我可真是牛嚼牡丹了！”

    一時間也想起了當(dāng)時情景，當(dāng)時有穆念慈在自己身邊，如今卻……也不知他們母子，究竟過的怎么樣了，想著頗有幾分傷感。

    王語嫣見他吃著菜，臉上神情卻很是奇怪，笑著說道：“蘇伯伯說，外公訂下規(guī)矩，這聾啞谷乃是風(fēng)雅之地，不準(zhǔn)有焚琴煮鶴這種大煞風(fēng)景之舉。

    所以這幾樣菜呢，我都是用葷菜配制，待得熟了，再將肉類棄去不用。外公，你也請嘗一嘗，可還合胃口么？”

    無崖子聽她說讓自己嘗，看的卻是顧朝辭，暗嘆道：“女兒家外向，誠不我欺啊！”想著也開始動筷。

    而顧朝辭也不去多想以前，只是默默吃飯，吃了幾口盤中菜肴，越吃越是香甜，越吃也越是莫名其妙。

    王語嫣又道：“顧公子，你吃的那一味乃是豆腐，不過呢，我用了些免腿肉、獐腿肉、還有些果子貍來配它，三三見九，兔獐混咬是一番滋味，獐貍混咬又是一般滋味……”

    顧朝辭吃一樣，她便斯斯文文地解說一樣，無一時，顧朝辭也已吃到了七成飽了，心想：“這糖衣炮彈威力太大了，我若不救她，也說不過去了！”

    無崖子見他吃得香甜，端起酒杯，哈哈笑道：“小子也嘗得夠了，咱們這酒也該動一動了罷！”

    顧朝辭端起酒杯，道：“王姑娘廚藝出神入化，在下一時忘形，做出饕餮之狀，還望諸位請恕在下無禮之罪。”

    無崖子哈哈笑道：“率性而為，是謂真人。餓了就吃，渴了就喝，這才對嘛！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客人！來來來，賢孫，我敬你一杯！”說罷，仰首一飲而盡。

    顧朝辭陪著干了一杯，酒入肚中，醇香悠長，五臟六腑都有爽氣，忍不住贊了一聲：“好酒！”

    等幾人將桌上的菜肴消盡大半，王語嫣與蘇星河收拾了桌子，無崖子與顧朝辭又換了大碗，開始大喝起來。

    無崖子畢竟年紀(jì)大了，十多碗美酒入肚，雙頰俱已通紅，與鬢旁黑發(fā)交相輝映，色彩煞是鮮明，望之好似神仙中人。只聽他口中喃喃道：“莫入紅塵去，令人心力勞。

    “相爭兩蝸角，所得一牛毛。

    “且滅嗔中火，休磨笑里刀。

    “不如來飲酒，穩(wěn)臥樂陶陶。

    “白樂天一代大賢，做得好詩！”

    說著又飲一碗。

    白樂天就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其人號稱樂天居士，顧朝辭自然知曉。而且這詩中所含大有深意，他此時也有三分酒意，道：“前輩，我有一件事請教。”

    無崖子擺擺手道：“談何請教！你我相交貴乎知心，這天下我不知之事，屬實(shí)不多，我自當(dāng)知無不言！”

    顧朝辭見他醉態(tài)可掬，言語之間大有狂態(tài)，不禁笑道：“聽你適才吟誦白樂天詩，似是對舊事全不掛懷，然則為何又……”

    無崖子搖搖頭道：“錯了！錯了！我能原諒李秋水，但對丁春秋這逆徒，永遠(yuǎn)不能放過的！

    “嘿嘿，他若只是暗算于我，這些年我的仇恨之心，或許也能減去好多，但想起他與其師母做出那等事來，那就必須死！”

    “實(shí)話跟你說，我知道你能救嫣兒，你的顧慮是什么，我也知道！

    我本想做主，將嫣兒許配給你，讓你吃個定心丸，但又聽你們言語間的意思，你竟殺了她的心上人慕容復(fù)……”

    顧朝辭會意道：“你又怕讓我吃了跟你一樣的虧！”

    無崖子聽了這話，非但不生氣，反而拊掌大笑。笑了一刻，他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我這事麻煩多啦！按說李秋水她背叛我，又讓我成了殘廢，哪有不恨的她道理？

    “可我這些年，或是年齡漸增，死期將至，慢慢地，對從前的許多事兒，都能想開一些了。

    “當(dāng)年我與我?guī)熃闾焐酵岩灿羞^一段情，后來她練功走火，永遠(yuǎn)長不大了。

    我就移情別戀，又與師妹好上了，我這人在感情上朝三暮四，有此報應(yīng)，也是應(yīng)該，那也不必恨她了！

    “我這些年成日吟詩彈琴，飲酒弈棋，要那許多勞什子的怨啊、恨啊，來干什么？”

    無崖子生性風(fēng)流瀟灑，殘廢以后從未出過聾啞谷，但寂寞難耐本是人之常情。

    他自見顧朝辭便頗喜他武功高強(qiáng)，氣度不凡，縱然被他言語刺激，也不以為意，而且有了王語嫣這層關(guān)系，愛屋及烏。

    此夜他心情暢快，在顧朝辭一問之下，便將多年心中蘊(yùn)積的話，竹筒倒豆般全說出來。

    顧朝辭聽罷此言，默然不語，心想：“無崖子看來也是性情中人，又胸襟寬博，見事通達(dá)，應(yīng)該不是忘恩負(fù)義的卑鄙小人！

    他這樣子若是偽裝出來的，我顧朝辭栽了，也是時也命也！”。

    顧朝辭除了面對郭靖、洪七公、段譽(yù)這類正人君子，可以毫無保留的相信。對于其他人，從來都是‘見面也只信三分’，更何況關(guān)乎性命之事，自是慎之又慎。

    他本欲趁其有醉意，問起“丹田”與“膽中”氣海相融合之事。

    但又一想，他肯定沒完全醉，自己既然決定救王語嫣，何不等完事之后再問，現(xiàn)在問了，好似是在做交換，如同要挾人家一般，如此反為不美！

    二人酒足飯飽，分別回屋中歇息，甚得其樂。

    ……

    翌日清晨，幾人用過早飯之后，顧朝辭環(huán)顧幾人，看著無崖子決然道：“前輩，實(shí)不相瞞，顧某的確精通大理一陽指與一門陰柔功法，可以為王姑娘接續(xù)斷脈。

    我雖自忖所學(xué)一陽指，不遜于當(dāng)今大理段氏任何一人，但這等療傷之事還是首遭，指法上也未臻登峰造極之境，成與不成實(shí)難預(yù)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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