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雨后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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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輕沉目之所及, 是周池妄的背影。
高大,挺拔,擋在她的面前, 也遮住她的視線。
她扯著周池妄的衣服, 從身后探出一個小腦袋。
父親在周父的拉扯之下,神情終于緩和幾分, 只是目光依舊游離,在三個人中來回逡巡,直到固定在宋輕沉身上。
宋輕沉心里微沉, 產(chǎn)生不好的預(yù)感。
下一刻,她被父親瘦骨嶙峋的手指扣住半邊肩膀,拉出來。
“輕沉,輕沉, 別哭, 你別哭。”
“別再哭了,是我不好, 都是我的錯。”
宋輕沉面色微變,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雙肩都被扣住, 她動彈不得, 整個人快被父親攬進懷里, 一只大手不斷在她背脊上摩挲,像小時候安慰她那般。
“別哭,不疼了, 不疼了。”
父親神情恍惚,在看她, 卻又好像順著她看向另一個她, 一個更小的, 愛哭的她。
宋輕沉知道,他在看小時候的她。
家里出事之前,宋輕沉與其他人一樣,有著疼愛自己的母親,和沉默成熟的父親。
父親常年早出晚歸,在她六歲那年,信誓旦旦的告訴剛上小學(xué)的宋輕沉,“還剩下最后半年,爸爸轉(zhuǎn)業(yè),就有時間多陪陪你和你媽媽了。”
天不從人愿。
惡劣的綁架案,導(dǎo)致周家母子一人受傷,一人死亡,父親茍且撿回一條命,渾渾噩噩好幾個月,才逐漸清醒,卻不認(rèn)親朋。
母親離開那天,恰好是正月初五,家家戶戶在飯點放起來了鞭炮,宋輕沉年僅六歲,抱著母親的腰苦苦哀求,被一路拖行至單元門口。
滿城煙火,屋外叮哐作響,她的哭求淹沒于炮竹潮涌,渺渺不見聲響。
也是同天,她第一次見到父親發(fā)病的樣子,原本清明穩(wěn)重的一個人,睜著混沌猩紅的眼睛,在家里亂喊亂砸,抓起來一本舊書,狠狠摔向她的臉——
——醫(yī)生說,這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可能一輩子存在表達障礙,也可能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緩和。
宋輕沉一把推開辨識不清的父親,踩著涼拖,著急地往臥室跑去,翻箱倒柜,把常用的幾種藥都找了出來,卻想起來,最關(guān)鍵的那種藥今天剛吃完。
新的還在路上,明天才到貨,抽屜中能用的只剩下鎮(zhèn)定劑。
針管注射,發(fā)病期能迅速讓人安定下來,但容易產(chǎn)生藥物依賴性。
宋輕沉抓起桌面上的固定電話,撥出去一個號碼。
長長的嘟聲里裹挾著無邊的焦躁。
響了兩聲,驟然掐斷。
通話鍵上多了一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她緩抬眼皮,泛青的眼底映入高大的身影。
那人依舊斜靠在門口,眼睛藏在微長的碎發(fā)之下,另外一只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
斂沉開口,“不用打鎮(zhèn)定。”
手指勾起,將塑料袋里的東西送到宋輕沉面前,“用這個。”
里面恰好是今天缺少的那副關(guān)鍵性安定。
宋輕沉喜出望外,“你……你怎么知道……?”
“上次幫你取藥的是我,”周池妄話中有話,“腦子剛好夠用,算的更準(zhǔn)。”
藏著一絲嘲諷。
她臉上泛起薄熱,叮呤咣啷地從抽屜里翻出來紅票子,塞到周池妄手心里,“書錢,還,還有藥錢,都給你。”
周池妄接過錢,手指搓出三五張,低頭瞥她。
因為氣惱,她瓷白的臉頰浮現(xiàn)霞色,薄薄一層汗凝在后頸,小風(fēng)一掀,烏黑的碎發(fā)彎彎蓬起,翹囊囊的鼓著。
腮幫也微鼓。
她忙叨叨的配藥,周池妄漫不經(jīng)心的收回視線,點了點數(shù),“這些不夠。”
宋輕沉抬頭,尚未說話,聽他冷靜分析,“數(shù)學(xué)競賽幫你補課,你遲到替你打掩護,你買不到的書幫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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