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北國風(fēng)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霍伊玄渾身一震，望著眼前的這個黑衣大漢，又瞅了瞅那些沒了腦袋的夜不收士兵，心頭突然有些空蕩：

    “為什么，這些漢人那么愚蠢？

    “為什么，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為什么，明知前行便是地獄，卻還是帶著一臉釋然的笑容前仆后繼，從容赴死？”

    “難道這個天下，漢人坐得，我草原男兒便坐不得嗎？”

    這個古往今來，引無數(shù)英雄折腰的難題，沒有人能明白，霍伊玄當(dāng)然也不明白，他思索再三，時而愁眉，時而苦笑，卻始終無法索解。

    隔著沙風(fēng)，霍伊玄突然大聲質(zhì)問黑衣人道：“為什么，這么個貪圖享樂，夜夜笙歌，縱情聲色，糜爛頹廢的國家！你們這群好漢，還要守護著它？何解？”

    風(fēng)沙呼嘯，那黑衣人滿是胡渣的臉在風(fēng)沙中微笑起來，也是自顧自地反問道：“是啊，為什么？”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明顯沉默了一下，陷入沉思——三十年前，那時候的他，蕭狼，還未進宮；依然記得，紫塞外城的老人與男子們，就是被眼前這人的祖父下令包圍起來，縱騎攢射；直到，將所有人射死為止，那響徹天際的慘叫、哭喊身，他，蕭狼，親耳聽到了。

    還有，那個叫赤老尼的可汗親兵侍衛(wèi)長，把剩下的婦女，少女，孩童驅(qū)趕到一處，然后再放了一把大火，燒到一半的時候，他又命令部下撤去柴火，把這些已死的女人孩童都拖了出來，在尸橫狼籍的曠野戰(zhàn)場中，與部下席地而坐，分而食之。

    這個場景，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戰(zhàn)爭的范疇，甚至也超出了野獸的范疇。

    即便是野獸，也只是在肚子餓了的時候，才會去捕食獵物。

    而這些蠻人，剛剛?cè)〉昧艘粓龃髣伲U獲的輜重、糧草無數(shù)，根本就不缺糧食。

    對他們來說，吃人僅僅是一種娛樂活動，一種原始的殺戮欲望。

    這人世間最為慘烈的景象，他，蕭七，親眼目睹了！

    說到這里，他望著霍伊玄，冷冷答道：“你問我為什么？那好，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因為，我等生而為人，總歸和你們這些飲毛茹血的野獸，不一樣！”

    話音剛落，蕭狼手腕一翻、環(huán)首刀便擎在手中，他一刀斫在了風(fēng)里，刀氣凜冽刺逼得人睜不開眼睛。

    霍伊玄站到月光下，略一沉默，頓了頓，他才拂了拂袍袖，淡淡道，“罷了，今晚，本汗累了，侍衛(wèi)長，牽馬！”

    聞言，一名梳著三塔辮子的蠻兵，撫了撫胸，轉(zhuǎn)身牽馬去了。

    “赤老尼，這個男人，交給你了！”一片寂靜中，霍伊玄扔下一句，揚長而去。

    大汗獨自走了，余下的蠻族武士們與將領(lǐng)們登時悚然一驚，可也無人敢繼續(xù)發(fā)問。

    那叫赤老尼的畸形人微微一怔，忽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歪脖子，忽陰笑著，對那黑衣人道：“喂，你這‘饒把火’看著就不好吃，還徒廢那柴火，不如老頭子把尓撕爛了，喂狼圈里的那群畜生，可好？”

    他口中的‘饒把火’便是指眼前的男子。

    據(jù)《雞肋編》卷中記載——男子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呼為‘和骨爛’，而年輕女子，因為皮下脂肪最多，也最為好吃可口，便稱為‘兩腳羊’。”

    吃人這種事，現(xiàn)在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但在歷史上，尤其是亂世與戰(zhàn)爭年代，人骨為柴，烹煮人肉的慘事，是時常發(fā)生的。

    為了裹腹，烏鴉尚且啃食尸體，更何況人耶？

    可是，這赤老尼卻不同，他吃人，更多的，只是出于那變態(tài)的嗜好，戰(zhàn)爭勝利者的姿態(tài)。

    三十年前，他跟隨霍伊玄的祖父——博碩可汗入侵紫塞，大掠西北三省，搶劫了無數(shù)財富糧食，還擄掠了數(shù)萬名漢族少女。

    回師途中，這些少女，夜間供蠻族士兵奸·淫，白天則宰殺烹食，一個冬天就吃了個干凈。

    也就在那一年，圖勒河、伊爾河、埃格河、渾河、哈河等赤水千里，萬名少女的碎骨殘骸堵塞了河流......

    蕭狼緩緩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那張猙獰，齜著獠牙的夜叉半臉面具，用低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責(zé)問赤老尼道：“你，是不是在三十年前，曾經(jīng)吃過一個頭戴霧花琉璃釵，頭梳素練白梅的姑娘？”

    說罷，他的思憶，猶如走馬燈一般，一點一滴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那還是在燕趙之地，映雪湖畔，鼎梅霜雪中，一個頭戴霧花琉璃釵，柳眉蠶目，鼻子高挑，鵝蛋的臉龐上，雪白中透著紅暈的女子坐在蕩清波的小舟之上，正專心致志地編織著草鞋，淚水不斷地在蕭狼眼前晃動。突然，白衣女子聞聲抬頭，淚痕猶在，然而看到蕭狼，卻忽地綻放出一個令人目眩的笑容來：“兄長！”

    赤老尼聞言，凝視東方，色瞇瞇的眸子流露出憧憬神色，突然，他撩開了左側(cè)衣服，露出了無數(shù)女子的頭釵頭飾——有澄心彤云釵，夢蝶綴羅笄，榴花朱顏簪，紅霞芙蕖環(huán)，雪綾紗珍發(fā)鈿......

    他炫耀著所食少女們，生前的飾品，那表情竟然相當(dāng)懷念，受用，沒有任何的不妥。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