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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賀家一直都關(guān)起門來祭拜，此刻外人免入。

    等這些全部整齊擺好，管家老莫才在桉頭點(diǎn)上白燭，家祠就此陷入安靜。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賀淳華夫婦在前，賀靈川兄弟在后，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靜立不動。

    窗外的雨，好像更急了。

    桉桌前的蠟燭始終沒被夜風(fēng)打滅，也照亮了神龕里密密麻麻的牌位。

    賀靈川知道，這里頭有一百二十六個牌位上寫的卒日，是在同一天。

    那也是賀氏家史上最黑暗、最血腥的一天。

    管家老莫忽然開聲：“戌時一刻，時辰到了?！?

    賀淳華聲音朗朗，念起了禱詞。

    他無需背稿，字字句句發(fā)自肺腑。

    賀靈川在一旁聽著，心里低嘆一聲。

    這個世道啊。

    賀氏原是都城望族，太祖父位列公卿，哪怕時局再亂，也能蔭庇賀家順風(fēng)順?biāo)?

    十九年前，祖父，也就是賀淳華的父親因酬神犯上、離經(jīng)叛國的罪名遭人構(gòu)陷，直接捅爆了國君的逆鱗。老皇帝一怒之下，親口賜下滿門抄斬，還是斬立決！

    隔天他就回過味兒來了，但賀家人基本都被斬光，就剩個十一歲的少年遠(yuǎn)在外地，一時沒被波及。

    老皇帝心想我后悔但我不說，逮著誣陷賀家的人，反手又是一個滿門抄斬，還疊加一個誅九族，而后大手一揮：

    主犯已然伏法，但賀家姑息瞞報，也有不當(dāng)，視同從犯。今免賀家小兒賀淳華一死，貶去千松郡！

    好寬宏大量。

    從此，譽(yù)滿都城、前途光明的賀府三公子賀淳華，一下子就變成了前途無亮。

    不幸中的萬幸，是賀淳華非被發(fā)配，而是“貶謫”。

    這個“貶”字就用得很有靈性。賀淳華時年尚幼不是官身，卻奉旨被“貶”，反而說明他沒被打?yàn)槭瘢皇亲锩瘢樕喜槐乜套滞磕?

    沒斷了活路，也沒完全斷去“升”機(jī)，這已經(jīng)是老皇帝給予的最大仁慈。

    賀靈川翻閱原身記憶，很清楚賀淳華是如何從區(qū)區(qū)小站驛吏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官位上，中間接連有兩次破格提擢。這種逆風(fēng)翻盤除了不為外人道的辛酸艱苦之外，也要有好大運(yùn)氣。

    半盞茶后，賀淳華誦念完畢。

    今年報給亡親的喜訊比較多，包括他幾次立功又升任夏州總管，成為封疆大員。從手中權(quán)勢上說，他已經(jīng)比老祖宗更高了。

    因此賀淳華今年的神情比前些年都要昂揚(yáng)。他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跪在蒲團(tuán)上，開始磕頭。

    一連磕了三十六個響頭，砰砰有聲，眾人都聽得見。

    然后，他才接過管家遞來的香，輕輕摁進(jìn)香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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