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第718章晉江文學(xué)城-《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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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了大師的問題, 直接表示了“沒聽過”。
全場人瞠目結(jié)舌:“……”
沒等老人家再開口。
容修的臉上露出好奇神色,忽然問:“為什么沒有使用搖滾樂隊?”
沒頭沒尾的一個問題。
容修看向舞臺一側(cè)的樂隊配置。
剛才那首歌的伴奏使用了流行樂團, 而安德烈大師也使用了偏流行的唱法。
容修:“聽旋律動機和整體結(jié)構(gòu),歌曲把惡毒和救贖融為一體,如果使用搖滾樂隊,就會更簡練,更帶勁,吉他也會更有棱角, 感覺更對味,您考慮過把它改編成搖滾風(fēng)格么?”
不得不說,在座來賓又驚訝了下。
安德烈才只問了一個問題, 這位東方青年就迫不及待地追問了兩個問題?
像盯上了獵物的大貓, 緊追不放,看樣子還有第三個問題想問。
現(xiàn)場有人低聲笑了出來。
“嗤”一聲的輕笑, 聽起來卻很刺耳。
敏銳的聽覺,能輕易聽到譏諷意味, 但容修卻絲毫不在意, 只是望著臺上的老人家。
安德烈瞟了一眼發(fā)出笑聲的桌位, 不悅地直白道:“笑什么?你們聽過這首歌?”
來賓人群后方有人剛要點頭迎合,安德烈又道:“他說得沒錯,我五十年前在倫敦組過一支搖滾樂隊, 沒有機會出道就解散了,這首歌是我的吉他手創(chuàng)作的歌曲,它本來就是一首搖滾歌曲,不可能有人聽過。”
在場明星們:“……”
容修:“所以,今天您選擇的這些歌曲,是為了紀(jì)念那位朋友么?”
安德烈臉上露出一抹興味:“你為什么這樣認(rèn)為?”
“您一共唱了五首歌曲, 一首幽默而又富有感染力,唱的是欲望和嫉妒,一首旋律很熱烈,唱的是性,還有一首鋼琴在間奏中的表現(xiàn),仿佛從深淵一躍而出,接下來的深沉成熟,顯得高貴莊嚴(yán)……”
容修停頓了一下,深深地凝望安德烈大師,緩聲道:
“我覺得這五首歌曲,是您精心挑選出來的,與其說是一支支單曲,不如說它們是一組曲子,需要作為一個整體來聆聽,欣賞它們以不可分割的變化詮釋的一個主題——真愛的回憶錄,精神的重生,以及身體的老去。”
花園廣場鴉雀無聲,在這位東方音樂人說完,大家就緊盯著安德烈的反應(yīng)。
這段話太勁爆了啊。
在場眾人都詫異至極,什么真愛,難道他不知道,安德烈終生未婚?
還提到了“性”和“肉|體老去”,安德烈曾經(jīng)被攪進同性風(fēng)波中,還有唱片被禁,后來費盡千辛萬苦才全身而退,難道這小子在來之前沒有做過了解嗎?
安德烈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那樣注視著容修。
“你說錯了,小伙子,別那么武斷。”安德烈說。
全場明星露出嘲諷笑意,但笑聲還沒完全放開,大家就聽到安德烈接著說:“還有第六首。”
所有人都是一愣:“??”
容修眨了眨眼:“好啊,我期待。”
現(xiàn)場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安德烈大師在一年一度的派對上,不是固定只唱五首歌嗎?
安德烈環(huán)視在場眾人,對話筒道:“三十年了,終于有人能讓我把第六首現(xiàn)場表演出來。”
全場驚愕,隨即又是掌聲。這次是搖滾樂隊的伴奏,樂手們演奏起一支慵懶的鄉(xiāng)村曲調(diào)。
給人的感覺好像在排練。安德烈接過助理送來的一把看起來極為老舊的吉他,順便又從傭人手里拿過了一個三明治。
“抱歉,我還沒有吃完飯,我以為,像往常一樣,五首歌就可以結(jié)束了,我的晚餐要涼了。”
于是,安德烈就在助理的幫助下,坐在舞臺的高腳椅上,將三明治叼在了嘴上,開始低頭彈吉他,調(diào)音,找和弦,咬三明治……
太失禮了,完全把全場上流人士、明星來賓們當(dāng)成了空氣,就像在自家琴房干活一樣。
呃,這里本來就是他的家。
果然藝術(shù)家都很古怪啊。
容修上前了兩步,目光落在那把吉他上,那是一把吉普森,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的系列,琴身是鍍鉻金屬,目前早已經(jīng)停產(chǎn)。
安德烈終于找到了調(diào),突然扔下嘴上的三明治,只見他岔著雙腿,跨坐在高腳椅上,抱著沉重的鍍鉻琴身,和樂隊的演奏合起來。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聽門道。
只彈奏了八個小節(jié),顧勁臣就意識到,吉他并不是安德烈的強項,老爺子的吉他水平和顧勁臣有一拼。
安德烈抬頭望了容修一眼,“我要在你面前班門弄斧啦。”
容修愣了一愣,這老人家知道他是玩吉他的?
坐在顧勁臣同桌的女主編,也愉悅地笑了起來,那句話的意思再明確不過,安德烈大師對容修有過了解。
不管是她提交的資料起到了作用,還是對電影節(jié)“配樂銀獅獎”的關(guān)注,至少安德烈對這個東方年輕人是有印象的。
老人家的吉他水平委實一般,卻堅持將這支曲子演奏了下去。
偶爾會彈錯,不是高了就是低了,但他始終沒有停下來。
蒼老的雙眼緊盯鋼弦,仿佛要將這把吉他由外到里看個穿,好像懷里抱著心愛的人。
時而彈奏出天才的和弦走向,讓容修眼前一亮,這是一段很精彩的旋律。
彈奏到最后,只見老人家一只手在琴把上上下下游移,另一只手猛撥琴弦,狂野了些,連容修也一時間聽不出這是什么風(fēng)格。
新英格蘭爵士?搖滾?還是什么大雜燴?
不過,真的很好聽。
能聽出作曲人的靈性,非常隨性,可愛,有天賦,這種才情與氣質(zhì)特點,如果沒猜錯的話,和那首《混賬》是同一位創(chuàng)作者。
正如安德烈所說,是少年時想與他一起組樂隊的吉他手。
但容修了解過安德烈的過去,安德烈出身音樂世家,富家子弟,貴族出身,在上世紀(jì)六十年代,這樣的身份地位不可能與一個吉他手組樂隊。
容修不禁產(chǎn)生了一個疑問,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那位吉他手去哪了?
然后他就想起安德烈唱的那首歌——
——“如果你正行經(jīng)天堂集市,風(fēng)雪猛烈地吹在英雄碑上,代我向那兒的一個人問好,因為他曾是我的真愛……”
笨拙的吉他旋律,越來越流暢,現(xiàn)場氣氛歡快起來,有人打起了拍子。
容修指尖輕動,跟隨著旋律,完全不受控制地,輕輕哼出一段吟唱。
猛然間,安德烈抬起了眼,直勾勾地盯著容修。
就是這段旋律。
記憶之中,他只聽過一次的歌,那人再也沒有給他唱過。
安德烈注視了容修很久,透過絢爛的星光與月光,望著眼前那抹挺拔的身影。
仿佛透過時空隧道,看到了過去的那個人。
然后,不知察覺到了什么,安德烈的目光忽然挪開,看向坐在臺下圓桌前的顧勁臣。
與全場的來賓都不同,打從安德烈點名要與容修對話,顧勁臣就沒有再看向舞臺。
什么音樂大師,什么全場名流,仿佛都不在那位小家伙的眼里。
安德烈的臉上充滿了慈祥的笑意。
顧勁臣也微笑著,桃花招子里映著星光,溫柔而又繾綣地,目光始終落在容修的身上。
安德烈忽然笑出了聲,短促而又沙啞的一聲,眼前的畫面如此熟悉,他垂眸看懷中吉他,輕聲說:“已經(jīng)五十年了。”
他只低著頭說了這么一句。
在場人看不到他的口型,根本聽不清他嘀咕了一句什么。
然后,他隨著容修一起,輕聲地哼唱了出來。
這么多年,他只知道和弦走向的歌曲,竟然被眼前的這位年輕晚輩,八|九不離十地將主旋律哼唱了出來。
是那個人當(dāng)年為他寫的歌,對方只唱過一次。
就這樣,最后一首歌曲,是安德烈隨著容修的哼唱一起完成的。
五十年了,他根本不記得主旋律,只知道一個和弦走向,還時不時地彈錯。
但這都不重要了,他以為,有生之年,不會有機會在自己的派對上演唱這首歌。
安德烈一生未婚,他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全球著名的“安德烈的派對”的這一天,其實是那人的生日。
他們約定過,將來在他們每一年生日時,都要在家里后院開一場音樂會。
在世人眼中,安德烈出道六十年零緋聞,一生奉獻給音樂,音樂是他的神,他就是一個信徒,終身侍奉他的神靈。
……是他當(dāng)年退縮了。
歌曲尾聲時,安德烈望向坐在臺下的顧勁臣。
他也曾像gu那樣,用那種眼神望著心愛的人啊。
但是,他在無數(shù)鏡頭前,在猶如被全世界人通緝的壓力之下,畏懼地退縮了。
朦朧淚眼之中,安德烈垂下了高貴的頭顱,就這樣深情地注視著懷里的吉他。
安德烈的歌聲愈發(fā)地沙啞。
清新而又簡單的旋律,卻隱藏著恐懼與苦澀,容修站在舞臺對面,抬手為老人家鼓掌。
簡單才是最難的,干干凈凈,深情款款。
真是一首好歌,是容修喜歡的風(fēng)格。
歌曲帶來的那種氛圍感,有點像他曾經(jīng)為“貓吉祥”創(chuàng)作的主題曲,容修曾經(jīng)在節(jié)目上彈吉他,與顧勁臣一起合唱過,那首歌至今還在抖音排行榜上,被翻唱了無數(shù)次。
音樂真的是需要用靈魂詮釋的,只要用心體會,就能體會到歌者的心情。
時光和音樂都有痕跡,安德烈結(jié)束了最后一首歌的演唱,樂隊弦音也停了下來。
全場響起掌聲。
名流與明星們望向今晚的那位東方幸運兒。
或許并不純粹是“幸運”?銀獅獎獲得者與音樂大師,肯定會有更深刻的交流話題?
不少年輕的明星鼓掌之后,就顯得有些無精打采,不過還是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就算一會安德烈不坐在己方這一桌,他們還有登臺獻唱的表現(xiàn)機會。
安德烈大師的娛樂公司一直是年輕的新人們向往的夢工廠。
樂團停止了演奏,花園廣場再次安靜下來,來賓們紛紛仰頭望著舞臺,等待著最后的“揭曉”。
嘴唇離開了話筒,安德烈坐在高腳椅上,安靜地緩了好一會。
然而,在全場人的注視之下,老人家卻并沒有再與容修對話,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白桌前的柏林影帝。
顧勁臣仍然望著容修的側(cè)影,溫柔深情的光芒在桃花眸子里閃爍,眼底卻是通紅的。
聽著一老一少合唱的旋律,仿佛時空穿梭,顧勁臣好像看到了許多年后舞臺上的自己,正在與五十年前的容修對視。
這種幻覺十分不可思議,顧勁臣陷入浪漫而又傷感的幻想中,無意識地捻著高腳杯,輕啜一口杯中紅酒。
花園廣場安靜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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