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層層攤派······” “層層攤派······” 回到行宮,獨自躺在側殿的臥榻之上,劉勝只將雙手枕于頭下,仰望向行宮頂部。 嘴中時不時擠出一聲‘層層攤派’,劉勝那本就郁結的眉頭,便也隨之皺的更緊了些。 攤派,顧名思義,便是官府以某種名義,強制某個群體分攤、分擔某個任務。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 ——今年冬天,朝堂決定大面積修繕關中水利,將關中各地的水渠、河流清理一番。 而這個‘任務’,從朝議決策通過之后,就會開始經過一級級官員的手,通過一層層的攤派,最終壓到底層百姓的頭上。 比如朝堂下達的任務,是把水渠、河流底部的淤泥挖一挖,把堆積的垃圾清理清理,疏通一下河道即可; 結果當這個任務,從朝堂下達到‘郡’級地方單位,就大概率會變成:陛下說了,要把本郡境內所有的舊渠,都修的跟新渠一樣! 郡守這么一說,前來參加會議的各地方縣令自是沉沉一點頭,回去之后就召集整個縣衙:郡衙說了,不管俺們縣有沒有水渠,都得開一條新渠出來! 再到底下的縣、鄉級行政單位,朝堂原本為了改善田畝灌既,而下達的一句‘清理一下水渠里淤積的淤泥、垃圾’的命令,便大概率會變成:全關中各地,都得各自修一條新的水渠······ 緊隨其后的,自然就是這場大戲最核心,也最令人瞠目結舌的部分了。 ——既然要修渠,那就肯定要花錢咯? 可這渠,又不是朝堂讓修的,修渠的錢,朝堂肯定是不會撥的; 怎么辦呢? 答:繼續攤派。 朝堂說了:各地方郡縣清理一下垃圾,也花不了什么錢,就不要跟老百姓收錢了,組織一些人,去挖一挖淤泥、垃圾便是。 結果話傳到郡級單位,便變成了:如果只是清理一下垃圾,那根本無法改善本郡的農用水灌既緊缺問題; 既然要清理垃圾,那就順便把各地的水渠翻新一遍吧,凡是本郡百姓,每戶收二百錢上來。 再傳到縣級單位,話就又變了:要挖新渠,肯定是要很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滴~ 這些東西,都是需要俺們縣衙自己籌備滴~ 所以~ 傳令下去~ 本縣農戶,家家戶戶出男丁一人,另外再各交五百錢修渠~ 就這么一層層攤派,到最后,底層百姓便很可能需要派出家中所有的男丁、拿出手里大半的余錢,以響應朝堂、郡縣各級官府的號召,去修那一條條注定不可能修成的水渠。 ——那些水渠,根本不曾存在過,也永遠不會存在。 過去,朝堂從未曾讓人修渠; 現在,朝堂也不知道有這么一條新渠; 以后,自然也不會看見那條新渠。 至于地方百姓付出的勞動、錢財,自也不用多問。 ——各位官老爺家里的水渠,難道不需要有人去修一修、挖一挖? 各級官員的腰包,難道不需要充實充實,好過個踏實年? 再者,朝堂交代‘清理河溝水渠’,地方也總還要做做樣子,免得在次年的審計,被朝堂課為‘殿’。 就這么層層盤剝下來,自廟堂之高、中二千石及以上的朝中公卿,到縣、鄉之遠,一百石以下的無秩小吏,都在這場盛宴中吃的滿肚肥腸; 每個人都吃飽了,自然也就意味著每個人,都不會將這件事透露出去。 自然,百姓在這其中遭受的疾苦,也就沒人在意了······ 對于這樣的狀況,劉勝先前當然有所預料。 ——地方官員雁過拔毛,拿根雞毛就當令箭,這個問題即便到了數千年之后,也仍舊是無法得到妥善解決的人性大難。 劉勝當然想過,要在推動某個政策的同時,提前安排好相應的舉措,以免自己想要推動的好政策,被地方魔改成后世,王安石變法時那樣的惡政、苛政。 只是劉勝無論如何,都從不曾預料到:如今漢室地方郡縣層層攤派的問題,居然已經嚴重到了如此地步······ “父皇明知有這樣的事、這樣的狀況,卻毫不忌諱的說自己束手無策;”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