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青年坐陳對面。戴著帽子, 以遮住尚未長長的發茬,英俊五官上的笑容明朗、卻透著幾分如用筆畫上的別扭。 客廳的燈明晃晃,兩人的聲音搖晃晃。陳低頭刨飯, 努縮小存感。母親與表哥之間的話如無孔不入的蟲聲, 嗡嗡飄進她的耳朵。 她于低著頭,看著那盤沒有筷子動過的胡蘿卜炒肉絲。胡蘿卜炒肉絲的另一邊魚香茄子,被謝子遇夾得很干凈。 “小遇哪兒工作啊?” “承蒙公司不嫌棄。還能重『操』一點舊業。” “天有眼……你以后別招惹上這些非了。她們那些人就想敲詐你,惱羞怒……” 謝子遇用嘴角笑。陳渾身上下都不得勁。 飯后,謝子遇坐客廳沙發上。陳媽借著削水果的名義把陳拉進廚房里來。門一關她就變了臉,直道:“人你表哥,你餐桌上怎表的?” “媽,謝子……表哥, 不……” “娛樂圈里的事情你也能當真?你表哥就被冤枉了。咱們看著長大的, 哪能干出這種事兒來?” “媽, 你也女人。哪有女孩子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你信她們, 不信你的家人?你大表哥就只有咱們這些親人了啊。”陳媽怒了, “還有那個喻容時, 出庭作證那個喻容時, 也不好東西!我看就嫉妒!” “……” 謝子遇確實算和她一起長大的, 年少時善良到近乎懦弱, 有音樂才華,但抑郁, 只幾年前進娛樂圈后『性』格大變。陳欲言又止。她知道娛樂圈個大染缸,她怎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大表哥怎被染個變形金剛的。 陳媽看著女兒嘆氣。她用手梳了梳女兒的頭發道:“咱們顧家三姐弟,這一代就只剩你們兩個。你的小表哥世了,留下的就只有一個小遇。親人之間要互相照應,知道?” 小表哥三個字后, 陳看母親眼神微黯。她知道母親同其人一般,都相當喜愛那名早逝的小表哥。 小表哥人帥,『性』格好,績好。少年時期的謝子遇由此身邊被襯托得狗屁不如。陳當時年紀小,除小表哥與自己愛好趨同,喜歡的冰淇淋口味、汽水口味相當一致一無所知。不過她也數次大姨責怪自己兒子(謝子遇)的不爭氣,恨不得把被弟弟家放養的小表哥帶家養。 大姨家最有錢,也最望子龍。 她不知道自己的大表哥有沒有因這些來自父母的責怪,而希望自己小表哥過。 小表哥死后,大表哥發了一周的燒。病好后,『性』格大變,一夜之間熟了起來。陳母親說這話時帶著贊嘆的語氣,說大表哥終于越來越熟、越來越像小表哥,能繼承家族的驕傲了。 陳卻莫名覺得很難過。病好后的大表哥的確努學會了小表哥的陽光開朗與長袖善舞,也的確變得很討人喜歡。她母親的說法卻總讓她覺得,好像沒有人喜歡過過的大表哥。 只要一個人變得熟、符合期待,屬于本人的特質無關緊要。親人像觀眾,只乎的屬『性』,只乎“懦弱”變得“開朗”。而本人喜歡胡蘿卜勝于茄子、喜歡白『色』勝于藍『色』,這些都不重要。 只小孩子玩星座、玩心理測試時會乎的東西。 陳也曾經小孩子,直到也還個孩子。所以她會記得大表哥給自己買過胡蘿卜耳夾。所以她會記得大表哥她生日時等她學校門。大表哥背著滑稽的大提琴包,搓著被凍得通紅的手,把耳夾放進妹妹的手里,不好意思地笑著,擺擺手離開。 那個表哥不明星,沒有才華,也沒有錢。 表哥怎會變這樣了呢? 公司想要的表哥,粉絲們想要的表哥,卻不她想要的表哥。 而且她不明白她的母親,也真的看不到嗎? “……而且。”她的母親瞥了一眼客廳,謝子遇還看電視,才放心地陳耳邊小聲說,“你知道明星一年能賺多少錢嗎?你知道你大表哥有多少存款?那些明星一天就能掙幾十萬呢!” “……啊。” “……你大姨夫世了,大姨又那種……”陳母親避免說出“精神病院”這個詞,“醫院里。沒妻子,沒孩子。你的大表哥,只有咱們這些親人了啊。” 你的大表哥,只有咱們這些親人了啊。 這重復的一句,卻讓陳目瞪口呆。她惶然地看著母親,像看著一面被驟然推倒的墻。墻內鮮血淋漓,一具尸體被嵌那里。 陳母親潤了潤喉,拿著切好的瓜出了。她坐沙發上和謝子遇聊了一會兒,接到電話又出。陳知道母親經常休息時間接到這種工作電話。她某家銀行的主任,陳家境一向優渥。她想起母親的工資一年也“只有”三十萬。 三十萬年薪與日薪比對的。 她站那里很久,沒來由地用筷子夾了一筷還沒有放進冰箱里的胡蘿卜炒肉絲。剩下的菜肴油膩、冰涼。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