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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電影的放映地點定在了后山村惟一的露天籃球場上。
賀天然幫著阿公搬完設備,老人家就駕駛著電影車,開著“今天晚上七點籃球場看電影”的外放喇叭,滿村的轉悠起來。
為了打發這段電影開場前的時間,賀天然就提議在周圍轉轉,曹艾青自然是欣然應許。
山后村不大,用腿走著半個小時就是一個圈,兩人沿著海岸漫步,遠方的落日像顆將將沉入海水的咸蛋黃,把粼粼波光煨成稠密的金紅色,礁石灘上,老漁民正彎腰拾掇蟶籠,咸腥的水霧裹著他們的膠靴,附近泊岸的漁船將銹紅的錨鏈垂入水下,暗綠色海藻纏繞著鐵銹,跟隨著波浪搖搖晃晃。
兩人的左手是大海,右手邊是民居,他們一路默契無話,西斜的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掠過了那面標有“大干快上,向海洋要糧”的褪色標語墻,此刻也正是飯點的時候,某個未關緊的水龍頭正往路上滴答墜著水珠,與浪濤聲應和成不規則的節拍,穿花布衫的婦人蹲在門前刮魚鱗,刀刃刮擦鱗片的沙沙聲里,銀亮的光斑墜入塑料盆中,漸漸堆成一小座顫巍巍的微型小山。
在這個落日時刻,大海的潮腥裹挾著人間的煙火,有情人之間,總是心有靈犀。
“我媽……”
“白姨……”
兩人異口同聲,隨即又同時止住,對視間,賀天然嘴唇張了張,隨后聳聳肩道:
“你先說。”
姑娘沒有推辭,微笑著道:
“港城的海邊看不到日落,但是南脂島可以……”
賀天然扭過頭,遞給太陽一個眼神。
“之前我都沒注意。”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這是白姨告訴我的……”
“她?”
曹艾青像是說出了一個秘密,觀察著男友的神情,“白姨是學油畫的嘛,她很年輕的時候就來南脂島采過風,她還畫過一張日暮圖,當初她倫敦的畫廊還沒開業的時候,這張畫被她懸掛在最中央。”
“后來呢?這畫被賀盼山匿名買走了?”
賀天然很是惡趣味地回應了一句。
曹艾青拍了他一下,示意現在不是不正經的時候,“沒有,畫廊開業后她就送給我了……”
“……送給你?”
“嗯。”迎著愛人投來的目光,曹艾青的臉上染上了幾分暮色中的羞赧,“我想,以后咱們結婚了,把這幅畫掛在咱們家,可以嗎?”
“……”
啞然中男人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而他的這些反應,都被姑娘盡收眼底。
只是,現在的姑娘還無法確定,男友的這份沉默中,是因為白聞玉的那副畫,還是因為他們未來會組建起的那個家。
“你剛才……好像也提起了白姨?”
她懂事的岔開話題。
“啊?嗯……她這幾天有沒有跟你聯系?”
那天會議與余鬧秋的之間發生的一幕,白聞玉曾知曉過一些,當時這位母親還警告自己要告訴曹艾青,甚至連自己的弟弟賀元沖都有過類似的言辭,雖然彼時賀天然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心里,但此刻真見著了曹艾青,內心還是不免忐忑,斟酌著如何應對。
說是為憐惜也好,愛意也罷,僅是經過這短短一天的相處,這個內心并算不得多良善的賀天然,竟是不忍去打破對方臉上曾展露出的那份美好。
“白姨聯系我?沒有啊。”
曹艾青眨了眨眼,賀天然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怎么?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就是,我說我這周要來找你,讓她別提前告訴你,也別給你亂安排什么工作,最好別打擾我們。”
賀天然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腹稿,目光沒敢去看女友的他自顧自地一路向前,直至走出一段距離后,才發現身邊的人已經頓住了腳步。
姑娘站在離自己兩米之外的位置上,背著手,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在這影單影只的片刻光景里,多出了幾分的寂寥。
“你以前很少敷衍我,很少騙我的……”
“艾青……我……”
賀天然一時語塞,想要解釋什么,又生怕露出什么以往與主人格不同的馬腳來,只得臉色漲紅站在原地,嘴巴里禿露反帳,盡顯木訥。
但就是這種局促無措的狀態,卻使得對面的曹艾青原本落寞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笑容,頃刻間就是如陰轉晴。
“哼,鑒于你以前的優良表現,所以這次我還是相信你啦~!”
她三步并兩步地走了上來,一把挽過賀天然的胳膊,臉上笑意猶存。
盡管這一幕像極了那種情侶之間時常發生的惡作劇,但賀天然還是忍不住去猜測曹艾青究竟有沒有察覺出他身上發生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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