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朱溫的暗中撐腰后,崔胤開始緊鑼密鼓地謀劃。他也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這個突破口還是相當(dāng)有意思的。
壞人壞得并不徹底,好人也好得不夠純粹。
發(fā)動政變的始作俑者是核心四閹----劉季述、王仲先、王彥范、薛齊偓。前兩位分別掌握著左、右神策軍,擁有禁軍兵權(quán);后兩位是樞密使,主管接受、轉(zhuǎn)達奏章和轉(zhuǎn)達皇帝命令,相當(dāng)于宦官界的宰相。
神策軍總指揮與樞密使相勾結(jié),是宦官集團強力部門的強強聯(lián)合,發(fā)動政變是分分鐘的事兒。
政變階段性成功后,劉季述小人得志的嘴臉一覽無余,欺凌君上,恃威弄權(quán),濫賞濫殺,活躍在舞臺最前,存在感十足,是核心四閹的流量擔(dān)當(dāng)。然而這只是外人的觀感,在宦官所仰仗的禁軍體系中,真正的流量擔(dān)當(dāng)卻是王仲先。
據(jù)史料描述,王仲先聰明而嚴苛,明察秋毫而又憤世嫉俗,多年來耳濡目染禁軍中的貪腐墮落,等他成為右神策軍總指揮之后,就扮演起了紀檢委的角色,重拳出擊,打擊禁軍將士們的貪贓枉法等行為,并通過嚴刑拷打(痛錘之)的方法追索贓款。
有關(guān)這位宦官紀檢委的史料實在過于貧瘠,我們也無從考證被追回的贓款的去向。換句話說,我們不知道王仲先是真的鐵面無私,還是黑吃黑。我個人十分愿意相信是前者,這樣的歷史才更豐滿、更立體,才更像真實的歷史。
在君臣大義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卻在打擊違法亂紀問題上毫不手軟。自己大逆不道,卻不允許別人貪污受賄。既矛盾又立體。
王仲先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忘了兔子不吃窩邊草。王仲先對中央禁軍的整頓工作使得禁軍將士人人自危(頗不自安),而在這其中,就有一個叫孫德昭的下級軍官。
孫德昭是禁軍中的一個下級軍官,與同事董彥弼合謀貪污了五百萬(盜沒錢五千緡),被王仲先查出,然后被王仲先三連:批斗大會、嚴刑拷打、依法追贓。特別是對孫德昭、董彥弼這類沒有背景、沒有靠山、沒有根基的小人物,法當(dāng)從嚴,一查到底,絕不姑息,拔出蘿卜帶出泥(株連甚眾)。
孫德昭也就因此記恨王仲先,與狐朋狗友們喝酒的時候,提起此事就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一切都被崔胤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于是派出心腹石戩,與孫德昭秘密接觸。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石戩看似無意地把王仲先引入話題,孫德昭果然又是氣炸連肝肺、銼碎口中牙,恨不得把王仲先千刀萬剮方解心頭之恨。
石戩順風(fēng)點火,說幽辱天子的罪魁就是劉季述與王仲先兩位閹豎,如果能殺了二閹,恭迎昭宗回鑾,豈不是國家頭號大功臣?生前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死后也將名標(biāo)青史,何樂而不為呢?
把挾私報復(fù)上升到國家大義的層面,把孫德昭捧得高高的。
面對這頂高帽,孫德昭顯然動了心,但也如實相告道:實不相瞞,我早想弄死他們,可無奈人家位高權(quán)重,我一個小小的下級軍官,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石戩湊近一些,低語道:宰相大人運籌帷幄,早已設(shè)計好了,就差你這個急先鋒。
孫德昭抑制不住心中喜悅,如果真有相爺撐腰,我孫某人就敢挑這個頭!
石戩向崔胤做了匯報,崔胤當(dāng)即撕下自己的衣服,親筆寫下指令,密封在一個蠟丸中,讓石戩帶給孫德昭。
孫德昭見此信物,心花怒放,急忙與董彥弼聯(lián)絡(luò),二人一拍即合,又秘密聯(lián)絡(luò)了另一位低級軍官周承誨,三人達成密約:以新春佳節(jié)為期,分頭行動。
幾天后,就是除夕夜,當(dāng)長安城沉浸在辭舊迎新的喜慶氣氛中時,三人各率本部兵馬,在夜幕的掩護下,埋伏在了安福門附近,等待新年一血。
大唐光化四年(901)正月初一,王仲先進宮朝見,剛走到安福門,忽然被一隊人馬攔住去路,為首之人正是孫德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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