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密封的巴士車廂內彌漫著各種難聞氣味,路邊鍍滿塵土的草木,灰黃一片。 車輪所過之處塵土飛揚,害苦了交會而過的摩托車騎手。 穿越十八彎山路,長途巴士駛入人車混亂的野鎮。 野鎮的混亂及骯臟景象,勾起初中時代那段青澀記憶,段一記得情竇初開之時暗戀過的十四歲少女。記憶中對方的成熟和艷麗,于十年之后的今天,依舊清晰如初。成年前的記憶太過神奇,相信再過十年,甚至二十年,如果突然想起,段一還能說出她的名字,那個當年曾傻傻地劃下不止千遍的“肖綾”。 肖綾僅僅是灌滿乏味中學時代的一段記憶,對方未必知道他一廂情愿的自作多情。 對方未必知道有段一這么一位羞澀小男孩。 段一匆匆轉換短途巴士,在石橋頭下車,沿著江邊土壩河堤,步行十里路,隔著金黃水稻田野,望見了依山而立的村莊。 “你回來了!”路遇的村民一抹往日眼中的欽佩之色。往日他們會笑容滿面地說,大學生回來了! 村里唯一一位大學生淪為階下囚,這嚴重沖擊他們口口聲聲讀書無用的觀念。 “你看誰家的兒子在三角地區開了廠,人家十六歲開始出去打工。” “不用說遠的,你看那誰,大字不識一個,現在在野鎮左右逢源,黑白兩道都聽他使喚。” “你看誰家的那個,讀書讀到胡子都出來了,家里面養的那兩頭豬剛夠學費,大學生又怎樣,還不是坐牢去了,你說讀書有什么用?” 身后追著一群他幾乎完全陌生的小孩,他們遠遠地喊:“大學生,大學生,勞改犯,勞改犯……” 段一冷冷地回過頭,小家伙們識相地跑開,段一繼續前行,身后的喧嘩聲依舊。 段一的家在村尾,鑰匙已對不上換過的新鎖,他在冰冷的門檻石上,坐等。 秋意凄冷,段一抱手倚靠著陳舊斑駁的大門,悠然睡去。 如同昨夜車站外的露宿。 見鬼,一定是變天了,現在比昨夜還冷。 當被父親叫醒之時,天色已晚。 蘿卜干配熱粥,段一吃得很香,最純粹的家鄉味道,在最簡單的碗碟里。 “羞死人了你,白白送你讀十幾年書,竟落得這般田地。”父親說。“你老媽都被你氣瘋了,是真的瘋了。” “真的瘋了?”段一問。此時挑著空糞桶的母親從外面回來。 “真的瘋了,逢人便說她的兒子是做官的狀元,這同時樂瘋了村里的婦人。”父親看了一眼悶不做聲的母親,若無旁人地說。“而且還變成了仙姑,說有神仙在耳邊跟她講話,稱她很有潛質。” “哦!”段一說。“我想在家弄個農場,果蔬禽獸一起種養。” 母親立刻破口大罵。“我就說了這野種白送他讀書了,只有不出息的人才會在家種田,枉我一年養一窩豬,全給他花光了。” “哎,老媽,還說有神給你指點。”段一說。“神應該不會叫你用臟話吧!我覺得野種這兩個字,真的很刺耳。” “哦!”母親突然恢復往日的冷靜,忙活起瑣碎的家務。 “我帶她去鎮上的精神病醫院關過一個月,她倒是像個正常人,和別人有說有笑,只要一提起神鬼,就會馬上喃喃自語。”父親說。 “應該是更年期受到刺激,處理不好導致精神分裂。”段一說。“她不會承認自己有問題對吧,她堅信耳邊的神仙是真實的存在。” “嗯,”父親說。“醫生也是這么說的。” 此時,母親放下了手中的活,就地坐在凳子上,開始喃喃自語。 “就是那樣。”父親哎了一聲。“整個人都廢了,這個狀態什么事都做不成,還要去照顧她。” 段一走過去,輕輕拍打母親抖動的身體,企圖聽清她口中喃喃自語的內容。母親卻說:“你不用拍的,你走開了。”便繼續喃喃。 一句都沒聽清。 段一劈柴,燒火,挑起兩大桶豬食,喂豬,撈糠,喂雞,燒飯,炒青菜,吃飯,洗澡,睡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