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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袍僧人們開始收拾殘局。穿著黃袍的主持，跟一個穿著褐袍的胖大和尚，站在慈壽塔上，目送著楚王殿下的船隊啟航。

    “道衍，你跑到鎮(zhèn)江來，就是為了吃貧僧一碗臘八粥？”主持法師俱悟淡淡問道。

    “早就聽說楚王殿下要在師兄這兒辦臘八宴，貧僧當然要來看看熱鬧了。”道衍和尚點點頭，坦誠的讓人討厭。“果然不虛此行啊。”

    “光看熱鬧么？”俱悟法師淡淡一笑，問道：“就沒看出點兒門道？”

    “門道么，也看出了點兒。”道衍從袖中摸出一根油乎乎的豬蹄膀，被師兄瞪了一眼。

    “佛門清凈地。”

    “給你的。”道衍笑嘻嘻將蹄髈遞給師兄。

    “眼不見為凈。”俱悟目不斜視的接過來。

    “還有這個呢。”道衍又摸出個酒葫蘆。

    “有這種好東西，不早拿出來。”俱悟數(shù)落他一句，便在沒有旁人的高塔上，開心的吃肉喝酒。

    “過癮……”一根蹄髈一壺酒下肚，俱悟臉色都紅潤了不少。他意猶未盡的吮下手指頭道：“伱說師父明明是個道士，當初為什么要讓咱們當和尚呢？廟里的清規(guī)戒律太熬人，連口肉都沒得吃。”

    “師父不是說了么？”道衍一邊啃豬蹄，一邊含混道：“大丈夫不能身居大名，即當遁入空門，方可保全。”

    “也是。”俱悟嘆口氣道：“咱們這一門學的是縱橫捭闔、忤合攻殺的權(quán)謀學問。咱師兄弟生不逢時啊，倘若早生十年，當可得一明主而輔之，成就一番王景略、蘇令綽那樣的王佐事業(yè)。”

    “可惜咱們還沒出師門，朱洪武已經(jīng)平定天下，海內(nèi)一統(tǒng)了。結(jié)果咱們的學問成了屠龍技，若不遁入空門，就只能反賊啦。”道衍苦笑道：

    “可惜師弟我當和尚都當不好，到現(xiàn)在還在京城掛單，沒個正式的僧籍。”

    “那是你要求太高，若是來我這金山寺，師兄好歹給你落下僧籍。”俱悟道。

    “來你這兒？還真當一輩子和尚？”道衍反問道：“一輩子吃齋念佛？”

    “習慣就好了，嗝……”俱悟說著個打個酒肉嗝，一臉陶醉。

    “我還想再看看，好容易來世上走一早，學了這一身的本事，難道就這么無聲無息的從生到死，一點印記都沒留下？！”道衍玩世不恭的臉上，浮現(xiàn)出濃濃一抹執(zhí)拗不甘。

    “唉，你都四十了。”俱悟搖頭嘆氣。

    “異材晚成要有待，居然升置鼎鼐間。君不見周家老將太公望，八十封侯起釣磻！”道衍手持豬蹄，抖擻精神朗聲道：“我才姜太公一半的歲數(shù)，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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