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個吻實在是很輕。 大概就像一片羽毛、一縷細微的風, 或者是清晨一線穿過縫隙偷跑進來的陽光。 那樣輕柔地落在了殷夜游的唇上。 輕微得像一場錯覺。 但是殷夜游知道那不是錯覺。 對于行走在陽光之下的人而言,這或許是很平常的事件, 但對在漆黑中游蕩流浪許久的怪物而言, 這一點微小如幻覺的溫暖也如烈日般灼燙。 白牧星確實燒暈了,現在完全就是個糊涂鬼。 思維比草履蟲還直線單一。 他自覺已經完成了戀愛必須步驟,就完事大吉, 可以收工。 揪著殷夜游頭發的手松開,身體卸了力氣, 軟綿綿地靠在他肩膀上。 殷夜游身體僵硬, 敏銳的五感讓他察覺到白牧星落到他肩頭的呼吸,帶著淡淡、暖和的溫度。 因為主人不正確的姿勢, 和空氣交錯發出輕微的聲音。 殷夜游仍舊傻愣著,僵硬地杵在那里,像極了一根木頭。 他仿佛一只有點傻的笨狗, 腦子全用來換體型的那種。 平時雖然經常招惹貓貓想引起它的注意, 但當貓貓真的低下高冷的腦袋, 柔軟又絲滑的皮毛貼過來、靠在他肩頭呼嚕呼嚕地筑巢的時候。 反倒不知所措,自己先張著嘴呆住了。 除了落在肩上的呼吸聲,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漫長的,沒有理智也沒有光亮的無盡歲月里, 所有感知都是黑暗和靜止。哪怕偶爾遇見足以撕裂一切的磁場風暴,對它們而言也只是黑暗的變形體,并沒什么大不了的。 于人類而言能夠吞噬一切的風暴眼, 在它們眼中不過是砸落在身上的沙礫, 至多會有些疼痛感, 但遠不足以致命。 它們的種族身上流淌著神的血脈, 即使這被稀釋過不知道多少代的神血, 強度并不足以讓它們破開緯度壁壘脫出此處宇宙,進入更高一層的維度世界。 但它們又確實擁有著一部分神的力量。 ——雖然因為血脈過于稀薄,這力量如今只在寥寥無幾的王族身上有所體。 每層宇宙都有其運行的特定規則,超過維度承受限度的力量在這里是被排斥的,它們身上的流淌著的屬于上位神明的力量在這個宇宙中就是超出“規則”的部分,并不應該歸屬于這片宇宙。 伊珈。 這是那位母神曾經行走在宇宙中時留下的名字,被古人類口耳相傳,又在文字誕生后記載在幾千年前的典籍中。 后來母神離開這里,被遺棄的、殘缺的血脈種族便繼承了這個姓名。 與其說是神明的饋贈,倒不如用“詛咒”來形容更恰當一點。 血脈與宇宙意識互相對立,彼此水火不容,以它們的身軀為載體,展開無數場無法被旁人窺探到的戰爭。 每時每刻,它們無法被其余生物窺探到的身體內部,都會因為這種互斥的力量被攪成碎塊,下一秒又因為強大的自愈能力愈合。 然后循環往復,永不止息。 既被母神遺忘,又不被生地接納。 它們是游蕩在兩層宇宙夾縫中,流浪的怪物。 混沌、痛苦,渾噩。 如果沒有意外,這就是它們一生的全部寫照了。 而它們之所以宇宙中四處游蕩,除了它們殘缺的理智并不支持更高級的活動外,也正是為了尋找一生中只會出現一次的意外。 ——求偶期。 遇到命定伴侶的伊珈會發生第二次進化,依據伴侶的種族,它們會自發進行擬態發育,為之后的求偶行為做準備。 神明終究還是給被拋棄的后代留下了一線仁慈,求偶成功的伊珈會藉由和伴侶之間的羈絆,在此間宇宙中建立錨點。 從此被接納。 不用再承受靈魂與□□錯位撕裂的痛苦。 這是它們一生中唯一一次能擺脫蒙昧混沌命運的機會。 不是每只伊珈都能在終生的找尋中有幸找到自己的命定伴侶。 宇宙那么遼闊,即使它們有著幾千年的壽命,也很難在這場旅行中找到那個唯一的可能性。 每一個能與伴侶的相遇的伊珈,都是極少數的幸運兒。 …… 這時候正是清晨,陽光透過木屋的窗欞直射進來,將屋子里映照的亮堂堂的。 一點點驅散了滿室黑暗。 傾斜的陽光爬上殷夜游腳背,帶來微量的熱度。 殷夜游因為回憶陷入停滯的思維勉強回籠。他當人時間不久,理智還很有限度,常常只能單線處理事務。 他從窗邊靠著的鏡子中看見自己呆愣的表情和完整的人類身軀,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出了身體過于僵硬外,這次他居然沒有在刺激下展露出不屬于人類的形態。 殷夜游頓時為這一發現高興起來。 根據最近接收到的傳承記憶,擬態越久,他的狀態就會越穩定。 他剛剛可是被白牧星親了誒,居然把持住了沒有各種部位滿地亂爬。 再過一段時間,想必他即使和白牧星交尾,也完全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殷夜游胸腔中盈滿自信。 下一秒。 白牧星剛剛主動親他了! 親他了! ! 好不容易重新啟動的大腦瞬間再次宕機,剛剛不過幾秒鐘的畫面在他腦海中被放慢、放大地倒帶回去,背景環繞了一個大喇叭,將這條消息在他腦海中循環播放。 那顆盛放在他胸腔中的擬態心臟又開始哐哐哐地一陣跳動,砰砰,砰砰。像是被注入了一管沸騰灼燒的巖漿,隨著每一次收縮和彈動,將熱燙的氣息輸送到他四肢百骸。 他曾經吞噬過一整顆瀕臨爆炸邊緣的星球,一整個星球份量的滾燙無比的巖漿就那么到了他肚子里,在破碎的內臟之間混入相斥的兩股力量翻滾攪動,那是他少有的感受到過暖和的時候。 大部分時間,宇宙中的溫度都是很低的,像人類這種沒有鱗甲保護的脆弱生物,如果不做防護地暴露在一些極端寒冷的地方,很快就會被凍成一根冰雕。 當然,到了那時候,實際上窒息會先寒冷一步奪去人類的生命。人類就是這樣一種脆弱的生物。 但那時巖漿在身體里流動帶來的熱度,卻沒有此時的萬分之一。 他側了側身體,調整位置,在鏡子中看見白牧星靠在他肩膀上的半邊側臉。 略長的烏發在睡夢中散開了,落到臉頰上,將他的側臉遮了大半,只看得清微翹挺直的鼻尖,一截細膩的下巴,柔軟的唇,被他肩頸上的肌肉擠壓出微微的弧度和肉感。 看起來很好親。 剛剛那個吻發生的太快了,過程也很短暫,甚至稱得上敷衍,他只記得當時白牧星靠近時的氣息,像他這個人一樣,冷冷清清的。 唯一的印象只有碰到的部位很軟,很軟,除此之外什么都來不及品位。 再試一下的話,會有更清晰的感覺吧? 殷夜游看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將視線移開。 往下移。 這一下眼睛又黏上去了。 白牧星像是一只小貓咪那樣,蜷縮著身體靠在他懷里,即使穿著的只是寬大沒有任何版型的松垮睡衣,也遮不住那截柔軟細韌的腰肢,有些單薄,像是一截柔韌的軟竹,讓人好奇握上去的觸感。 ……他剛剛將人抱起來的好像摸到了? 那是什么感覺來著? 殷夜游的臉慢慢紅了。 他現在當人是當得越來越熟練了,連毛細血管擴張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因為剛當人不太適應,理智和可以動用的大腦區域都很有限,在此之前,殷夜游一直將全部精力放在“怎么追到伴侶”這件事本身,光是這一項已經叫他絞盡腦汁,并沒來得及過多設想過更深入的事。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