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他…他必須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盡管…他已經(jīng)意識到,或許局勢已經(jīng)無法扭轉(zhuǎn)。 魯肅、孫登在江夏! 關羽、關麟的目光放在襄樊戰(zhàn)場。 荊州怎么可能防范東吳? 此番背刺是…是十拿九穩(wěn)的呀! 可恰恰因為這樣,魯肅才會擔憂。 他擔憂的不是長沙、江陵奪不下,不是…東吳精銳打不過荊州軍,事實上… 事實上,這一對關家父子就是再智勇無雙,也不能同時與曹魏、東吳兩線戰(zhàn)場開戰(zhàn)!這是必敗的局! 可…贏了以后呢? 就算是擒了關羽、關麟又如何? 殺了?劉備還在西川哪! 放了?關羽一定會帶兵卷土重來… 那時,就不是荊州面對東吳與曹魏的兩線夾擊,而是東吳…東吳將被夾死在中間,荊州也將變成屬于東吳的絞肉場! 劉…會不會亡?魯肅不知道! 但魯肅能看到的是,逆魏一定能笑到最后! 不得不說… 這個時代,在戰(zhàn)略眼光上,在大戰(zhàn)略的規(guī)劃上,魯肅是與諸葛亮、荀彧、沮授同一檔的… 他是“鷹”派,他是東吳最硬的男人; 可他…卻因為局勢使然,放下了“鷹”派的犀利,變得比“鴿子”還要溫和。 但現(xiàn)在…他意識到,他苦苦維系的同盟,三分天下的局面即將打破,他甚至預判到了未來的東吳,將因此…毀于一旦! ——『完了!完了!』 ——『東吳危矣,東吳危矣!』 魯肅的心頭還在沉吟… 孫登看著他不斷的劇烈咳嗽,忍不住問道:“大都督何故這么執(zhí)著于這個同盟呢?在父親看來,這荊州本就是東吳的,他對這荊州素來有執(zhí)念哪…” “荊州是哪里的…咳咳…咳咳咳…”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魯肅一邊拍著胸脯,一邊艱難的張口:“荊州是姓劉,還是姓孫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最擅長,也最得意的…便是他從荀文若那兒學到的‘驅(qū)虎吞狼’!” “群雄逐鹿中原,為何呂布死了,袁術死了,袁紹死了,劉備也敗了…都是因為這驅(qū)虎吞狼,兩虎競食之計啊…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啊…孫、劉不斗,尚可慢慢的蠶食逆魏的疆土,可孫、劉若內(nèi)斗,那便是兩虎競食,逆魏…逆魏從中得利!” 魯肅的話聲音不大,卻是沙啞至極,仿佛極致的悲痛之下,他的嗓音也變得凄楚,變得無奈…變得干涸。 孫登還是年輕,他無法理解魯肅說的這些,他的眼光也看不了那么遠… 無法像魯肅般,看到十年、二十年之后。 他只能淡淡的回道:“可如今,突襲已經(jīng)開始…魯大都督現(xiàn)在赴襄陽城,那不是羊入虎口么?按照父親交代的,當務之急…我等應趁亂想辦法逃遁回江東??!” 事實上,魯肅與孫登是有機會逃跑的。 四個月的觀察,孫登是尋覓到了身邊這些江夏兵看護他們時的破綻,雖未必是萬無一失,但…是值得一試的! 只是…魯肅從一開始就對這個提議十分抗拒! “逃?”魯肅笑了,是那種十分苦澀的笑容,他一邊搖頭一邊回道,“我若逃了,這天下就是他曹操的了!” 說到這兒,魯肅拍了下胸脯,繼續(xù)用沙啞的聲音道:“至于…你說的羊入虎口,呵呵…現(xiàn)在,我就是帶你去見關麟,是去主動入這虎口,唯希望你、我這人質(zhì)的份量,能讓你父親留手一分,至多…至多占了荊南四郡,還是把這荊北還給關羽吧…如此,雙方各退一步,或許…還…還有轉(zhuǎn)機,咳…咳咳咳…” 說到最后,伴隨著一陣咳聲,魯肅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細若游絲。 仿佛…他心中的沉痛正在持續(xù)不斷的消耗著他的身體,就連他的嗓音也在極致的蠶食,絕不放過! 他的心境間…仿佛一直有一行字在不斷的回蕩,閃爍! 『唇亡齒寒——』 『聯(lián)盟不能破…聯(lián)盟若破,吳蜀休矣——』 魯肅,老實人,鷹派領袖,與荀彧、諸葛亮同一檔眼界的男人…面對如今的時局,他已然無能為力,他只能選擇以他魯肅之軀,做聯(lián)盟最后的存續(xù)! 若不成,則三分不再,逆魏一統(tǒng)! 若成,局勢…還能再爭取一下。 “快,你們讓…咳咳…讓馬夫再快一點,不用管我的身子,我…我撐得住——” … … 樊城的那一把大火,曹仁的殞命,新野城的歸降,這一系列的消息傳到曹魏,反倒是比傳到江東更晚了一分。 這是因為新野城的歸降,宛城與襄樊連成一體。 哪怕關麟授意,放一些魏軍的騎兵回去,讓他們第一時間把這邊的噩耗告訴曹操。 可…那些僥幸撿回一條命,尤自心有余悸的魏軍探馬與斥候,哪里還敢走“宛城”這一道… 哪怕路途增加了兩倍,他們也選擇從群山中繞到汝南,然后經(jīng)豫州、兗州、最后繞了一個大圈趕至許都稟報。 終于,這些斥候到了。 秋夜,一干疲憊的探馬策馬在小道上疾馳,他們在許都城城門處下馬,跌跌撞撞的上去砸門,原本半日的路程,愣是讓他們繞了一個大圈,走了整整五天。 城樓上探出一個守衛(wèi),厲聲問:“什么人?” 斥候回稟:“樊城斥候!八…八百里加急軍情要上報大王!快…快開門!” 樓上的兩個守衛(wèi)小聲私語,接著火把,他們看清楚了來人的衣著,還有令牌,大門這才緩緩開啟,發(fā)出艱澀的聲響。 幾名斥候上馬一躍而過,凌亂的馬蹄聲驚醒了整個許都城。 李藐睡得極輕,聽到了這馬蹄,他掐指算了算時間,然后口中小聲沉吟出四個字。 “總算來了——” 他迅速的穿好衣袍,因為他知道,很快…鐘聲就會敲響,很快…整個許都城就會慌亂! 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初,襄陽城內(nèi)飛球漫天,是夜…大火引燃樊城、郾城、平魯城,三日…煉獄火海焚燼一切,曹仁自刎,趙儼、殷署被火燒至死,牛蓋投降… 烈火后的樊城、郾城…到處都是被燒的只剩下骨頭的魏軍殘骸,到處都是那殘破的兵器… 還有那空氣中蒙蒙一陣的灰塵,像是…骨灰! 賈詡、程昱、賈逵幾個重臣; 司馬懿、陳群幾個小輩; 還有瞎了眼的夏侯惇,還有新晉為大魏“軍師祭酒”的李藐,還有曹操最疼愛的兒子曹植… 他們第一時間匯聚在曹操寢宮的外堂… 一個個神色凝重。 賈詡還勉力能支撐起那老邁的身姿,程昱已經(jīng)急的直搓手…越來越多的官員趕來。 陳群問司馬懿,“一夜之間?襄樊戰(zhàn)場…就結束了?” 司馬懿低聲:“我也不知道,先前毫無預兆,不…先前所有的預兆是引水倒灌,是突發(fā)大水…誰又能想到,不是水…而是火呢?” “十萬兵啊…”陳群感慨,“大魏還能有幾個十萬兵???” 司馬懿沉默…他微微咬了咬唇,他想到的是… 如果許都城丟了,那…他河內(nèi)司馬家,潁川的陳家、鐘家…這個私下里以潁川集團為首的豫州文人集團… 還能坐穩(wěn)如今在曹魏的地位么? 要知道,潁川本就是許都下的一個縣城,離開了家鄉(xiāng)…他們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也就折斷了呀! 這時… 曹操匆匆從內(nèi)室出來,他明顯是從睡夢中被喚醒,束發(fā)沒有戴冠,還穿著睡衣,因為急促…連鞋子也顧不上穿,他問道:“這么急?怎么回事兒?” 程昱忐忑的回答道:“樊城沒了,在一場大火下什么都沒了…荊州軍已經(jīng)將襄樊與宛城連為一體…曹仁、趙儼、殷署將軍陣亡,牛蓋背叛…好在,沒有消息表明宛城有出兵許都的打算!但…眼下,許都城再無屏障可言!” 說到這兒,程昱頓了一下,“大王,接下來勢必要打一場許都保衛(wèi)戰(zhàn)了!” 這… 隨著程昱的話,曹操那本是瞇著的虎目,突然間睜開、睜大…他不可思議的環(huán)望著眼前諸人。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驚訝… 可又仿佛,他恍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孤一定是起猛了,孤還沒睡醒…孤…還沒睡醒吧?” “大王!” “伱們都退下——” 隨著曹操的一聲咆哮,所有人盡管焦急,可卻沒有一個人趕去觸碰曹操的虎須…只是顫巍巍的向后退。 曹操卻像是想回到床上,去把這個沒做完的夢昨晚。 只是,他是躺下了,可心里頭卻恍若明鏡似的,程昱是他曹操的太陽啊,程昱從不說謊啊… 那么… 族弟曹子孝… 樊城戰(zhàn)場十萬兵勇… 還有新野城、宛城,怎么就能起猛了呢?怎么起猛了…許都城前就再無屏障了呢? 就在屋外的眾文武憂心忡忡往后小步后退,彼此互視,不敢發(fā)聲之際… “哐啷啷啷…” 只聽得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是曹操手持佩劍倚天…將一處古玩劈碎的聲響… 而與這聲響同時傳出的是曹操那高高揚起的聲調(diào)。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孤族弟曹子孝是天人將軍,他怎么可能死了?不可能…他活的好好的,他是天人將軍!” 這一刻… 大魏的國主,這位今年才被封為魏王的曹操,他整個人突然就陷入了癲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