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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這街道間突然傳出的聲音,將他的的思緒從神游、冥想中拉回。
是幾個文士在大聲議論著什么。
“荊州使者住著的驛館那邊正在搭臺唱戲,唱的是荀令君的故事…”
“荀令君?可是留香荀令?”
“除了他還能有誰?快…快一道去看看吧…聽聞方才已經演了三場,一場是荀公高義娶唐女,一場是令君奉天子救百姓,還有一場…是官渡之戰時的十勝十敗論!”
“那下一場講什么?”
“誰知道呢?”
這些文人一邊議論著一邊跑遠了。
聽到這些的司馬懿與司馬孚彼此互視,司馬孚說,“二哥,咱們去看看?”
司馬懿先是心頭暗道一聲:
——『果然,我都能想到的,那關麟不可能想不到!』
心念于此,下意識的司馬懿抬起頭望向天穹。
或許這晴朗的白晝…別人是不會刻意去留意天空中的差異,可司馬懿鷹視狼顧,眼神極好,他還是從云朵中尋覓到了一些與眾不同…
那云朵的一邊有一個微微的黑點,而這個黑點引申之處,怕將是那一抹遮天蔽日的末世景象。
這下,司馬懿的心境又有些不同。
——『怕是那關麟早有準備,他是一定要讓這戲在許都城上演了!』
他想到這兒。
司馬孚見他發愣還在問:“二哥?去不去?你倒是說句話呀…”
被這一句話從思緒中拉出,司馬懿當即朝司馬孚點頭,“這是一出空前也將絕后的好戲啊,不看…那可就太可惜了?!?br>
當即,司馬懿與司馬孚一道往驛館方向跑去。
此刻,許都城驛館前早已是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戲臺上的不過是三、五人,最多不超過十人,可場下已經三五成群、聚集了成千上萬人。
因為這戲臺加裝了簡易的木制擴音器,故而,臺上的聲音,便是百步之外者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顯然,司馬懿與司馬孚擠不到前排。
幸虧兩人身手不凡,迅速的爬到樹上,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
大戲還在上演,也不斷的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
這一出戲,是一處宮殿門前,不少戲子扮演成曹魏官員,三三兩兩的聚集,而那宮殿的門環上結著紅綢,大門緊閉,顯然還在等這座王宮的主人。
忽的,鼓樂聲響起,樂隊儀仗引導著此間的主人抵達這里時,所有官員紛紛跪地:“恭迎魏公,魏公千秋無期”——
無疑,這一句,就足以讓百姓們都代入到這戲里,知道是魏公曹操來了。
“大王這座王宮乃是天子敕造,賜予魏公,今日開府,請魏公檢閱入宮——”
曹操打量著巍峨的王宮,大喊一聲:“拿筆來!”
一名校尉捧著筆硯匆匆跑來跪下高舉,曹操濡了墨,大步上前,揮灑淋漓的在門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活’字!
百官不解的看著那個字,不知道什么意思,只有楊修稍一蹙眉,眼前一亮,立即顯露出一種見獵心喜的驕矜自得。
曹操卻問荀攸,“文若呢?怎么孤喜得這王宮,他卻不來道賀?”
荀攸回答:“叔叔自來了鄴城后,旅途勞頓,偶染風寒…”
曹操會心一笑,明白荀彧這病中隱約的抗拒。
就在這時,楊修坦然出列,大聲嘯道:“魏王宮府門可拆矣!”
荀攸聞言詫異,“楊主薄,府門有何不妥啊?”
楊修答:“活字寫于門內,豈不是一個‘闊’字,魏公是嫌棄府門闊大,豈不該拆了重建?”
曹操凝視楊修,忽然大笑:“楊主簿才思敏捷,只怕當世無人能敵?!?br>
說罷,曹操忽然大笑,當先昂然直入這大門,百官也一一邁入那扇大門之中。
這一出戲也就落下了帷幕。
區別于前三場戲,每一場戲中荀彧都出場,且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唯獨這第三場…似乎,除了曹操隨口問了一句荀彧,荀攸回答荀彧偶感風寒外,再無他的任何戲份。
這也讓圍觀眾人議論紛紛。
“這戲的主角不是荀令君么?怎么這一整出戲,就沒有荀令君呢?”
“是啊…方才已經因為令君的高義…哭了兩場,本以為還得再哭一場,不曾想,這一出戲人都沒尋到?!?br>
這些議論聲甚囂塵上,一時間,整個驛館周圍也變得嘩然、沸騰一片。
顯然,許都城的百姓都更愿意看到荀彧,看到這位他們心中圣潔與高義的翩翩君子!
司馬孚也有些疑惑,“二哥?他們說的對呀…這戲明明是圍繞荀令君講述的?可…為何這場戲中,里里外外就沒有荀令君,這到底…”
不等司馬孚把話講完,司馬懿的眉頭緊緊的凝起,他沉吟了許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說:“三弟以為,荀令君真的是因為風寒才沒有來恭賀魏公那王宮的竣工么?”
“啊…”司馬孚仿佛想到了什么。
司馬懿的話還在繼續,“那時候的大王還只是一個魏公啊,他怎么能有王宮呢?非劉姓者…誰又能擁有一座王宮?”
轟…
轟隆?。?br>
司馬孚的額頭上猶如被五雷轟鳴…乃至于,他突然就想的更深、更遠。
“二哥的意思是,當年荀令君的死…是因為…是因為…”
“噓!”司馬懿一把捂住了三弟的嘴巴,他壓低聲音,卻唯獨重復著三個字:“不可說,不可說,言多必失——”
…
…
江陵城,同樣的這一出大戲正在城中最繁華的東市戲臺處上演。
糜芳、馬良、劉禪、魚豢…乃至于胡夫人、孫魯班、孫魯育都特地趕來,可無有例外,她們很快就被這戲所吸引。
這是第四場。
是魏公身份的曹操修建了一座比皇宮更氣派的王宮后,荀彧與荀攸在府邸中的一次對話。
荀攸正在說他的心里話:
“叔父,這些年,你在漢室與曹公之間左右平衡,你心里太苦了,你記得…咱們先祖荀子所著的《不茍篇》中,講解的何為君子嘛?”
“您追隨曹公,匡救天下,是崇人之德,是揚人之美,并非諂媚…如今諍諫曹公,正義直指,舉人之過,亦非背叛。君子要與時屈伸,也要以義應變,有時候局勢會變,人也要跟著變…叔父,你的功業已經無愧于咱們荀氏列祖列宗,叔父不該太苛責自己啊!”
面對著荀攸的話,荀彧轉過身,露出了幾許苦澀的笑。
“與時屈伸,以義應變…呵呵,荀子終究是沒有教我們這些后輩,應變的底線在哪?可依我看,這應變的底線是義…非劉姓者不得稱王是忠,怕是主公已經忘了初心,忘了他本堅守的那份忠義!”
荀攸為難道:“叔父…”
荀彧抬手止住了他再說下去,“曹公今日在那王宮門前…可還說什么了?”
荀攸道:“進門之時,曹公在門上寫了個活字,朝中只有楊修,用十步的時間,猜出了門內加活為‘闊’的本意…”
荀彧淡淡一笑,“楊修果然機敏,百官都從那扇門進了王宮?”
“自然!”
荀彧低頭沉吟:“可門內加活,并非闊呀,乃是他曹孟德提醒諸人,入此門者,做魏臣者——方為活!”
荀攸大吃一驚…“原來主公是這個意思。”
荀彧凄然的一笑:“是不是這個意思,本無區別,除了我之外…百官不是一樣都進去了么?”
這一場戲隨著荀彧的話戛然而止,大幕落下。
這已經是第五場戲了。
糜芳、劉禪是在看熱鬧,可馬良已經看出了這出戲的深意。
他口中喃喃:“入此門者方為活么?荀文若…就是因為沒有入這門,才…才在曹操稱公的那一年…死的么?”
“咕咚”一聲,他像是猜想到了下一場戲的內容,不由得心頭猛地一個寒顫。
劉禪還在吧唧著嘴巴,虎頭虎腦的看著戲臺,一邊啃著一個橘子,一邊問:“荀彧這是啥意思啊?不進那門?就必須得死?”
聽著劉禪的話,糜芳解釋道:“這位荀令君,不就是那一年死的么?三弟還特地講述過,說是令君死的有蹊蹺啊——”
看著這戲。
聽著他們的議論,特別是糜芳那句“死的有蹊蹺”…
孫魯班突然像是體會到了什么。
她扭過頭望向還一臉天真爛漫的傻妹妹孫魯育的臉上,神情鄭重。
孫魯育看她的表情不對,于是問:“姐?怎么了?”
孫魯班長吁一口氣,然后用只有她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關麟似乎很擅長攻心之法,是一個攻于心計的人…他這幾場戲下來,是個人…都要去同情這位荀令君,從而把仇恨轉移到那曹魏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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