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曹操的聲音卻還在繼續,“虎侯何在?” “末將在!” 駕馬的許褚一邊勒停馬兒,一邊回應著曹操。 曹操則吩咐道:“改道往荀彧的陵寢,孤要親自去祭拜荀令君,用孤這舉動…來粉碎一切宵小之輩的謠言蜚語——” … … 荀彧是葬在壽春,既后世安徽六安市壽縣報恩禪寺內,此墓上四個碩大的字眼“漢荀彧墓”格外明顯。 但并不意味著,許都城就沒有荀彧的陵寢。 事實上…許都城郊也特地空出了一處陵寢,當年就是為荀彧下葬準備的,只是最后沒有使用,權且作為了疑冢。 這里的墓碑比壽春的那座更大,因為是故鄉的緣故,祭拜的百姓也更多… 甚至許多許都人都認定,荀彧就是葬在了這里,與他的家鄉融為了一體。 許都城郊的荀彧陵寢距離許都城還有一段距離,曹操尚在趕赴那陵寢的路上,許都城內的荀府卻像是突然被一層厚厚的陰霾所覆蓋。 荀府祠堂內…荀彧的六個兒子…連同荀家的小輩荀閎、荀紹均立于此。 六子的母親,荀彧的夫人唐氏站在最前,每個人都神情凝重的朝著眼前的靈牌行禮。 而后…唐夫人坐在了主位上,一干兒子、侄兒則分列兩旁… 可以清楚的看到,這里的每個人眼眶中都飽含著熱淚,儼然…坊間那演繹出“荀令君”一生的大戲已是不脛而走,其中的內容傳到了這里,傳到了荀府中每一個人的耳畔中。 “嗚嗚嗚——” 隱隱可以聽到唐夫人的啜泣聲,這位昔日桓帝時期臭名昭著五侯之一的唐衡之女,如今已經成為了荀家的當家女主人,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荀家的門楣。 此刻,她的心情是沉重的悲痛,仿佛是因為那戲劇中的一條條故事,讓她無法克制的回憶起了那位翩翩儒雅的丈夫,那位一生漢臣的丈夫,那位讓人可歌可泣、可敬可憐的丈夫! “原來,這便是文若…他…他一生不納妾的原因!” 是啊,當唐夫人聽到第一出戲的故事時,她已經淚如泉涌… ——『不管誰笑我攀附權勢,不管誰笑我傻,孩兒主意已定,誓娶唐氏為妻,且永不納妾!我們荀家不改諾言,我荀彧一生寧死亦不改諾言!寧人負我,我荀彧絕不負人!』 這一句句…幾乎讓唐夫人淚崩。 “娘,那曹操提前兩日遷都,更是大肆宣揚去祭拜父親…他…他…他安得什么心?這還不昭然若揭么?” 幼子荀粲話引發了此間所有荀氏子弟的共鳴與同仇敵愾。 “是啊…我就覺得爹死的蹊蹺,原來…原來…” “二弟…” “許他曹操如此做?就不許我等去說?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難道真相…就一定要被埋沒么?” 說最后這句話的是荀彧的六子荀顗,說話間,他就瘋了一般的往外闖… 而此刻,荀府的門外早已圍了許多百姓,這些百姓都是來求證的。 但府院內,官府早已加派了官兵,這種時候…誰也出不去。 “你回來…”唐夫人大喊一聲,讓荀顗腳步一頓… 唐夫人接著吩咐,“大哥留下,其余你們各自回各自的房間,不許出來——” “娘…可…”六子荀顗不服…卻被大哥荀惲攔住,這位剛剛被曹操封為虎賁中郎將、嗣侯,即將迎娶曹操的女兒安陽公主的荀家大哥,他顯得比任何一個弟弟都更成熟,也更穩重。 “出不去的…”他提醒道,“都聽娘的吧,都下去吧,就當這一切…都與我們荀府無關” 荀惲的話落下… 一干弟弟即便是不愿意,卻也只能垂頭喪氣的離開,六子荀顗、幼子荀粲更是氣的在祠堂門前直跺腳。 終于,門外的腳步聲漸漸的歸于虛無,祠堂中只剩下唐氏與荀惲兩人。 “娘…” 荀惲剛想說什么。 卻見唐氏緩緩走到荀彧的靈牌前,然后輕輕的提起這令牌,小心翼翼的用絲帕擦拭掉其中的灰塵,又為燈下…填滿了油。 這時,唐氏像是突然感覺到哪里不適,她捂住胸口,做出一副痛苦狀。 荀惲仿似察覺了什么,連忙呼喊“娘…” 可唐夫人卻擺了擺手,像是忍著極重的疼痛緩緩開口,“我…嫁與你爹三十七載,一直是他在照顧我的心情,我的名聲…他與我相敬如賓,他從來小心翼翼,生怕提及我父親做的惡事,生怕提及坊間對我的非議…” “也因為他,讓我與桓帝時期五侯的惡名疏遠,我卻不知…這些讓他背負了那么多…三十七載,都是他再照顧我,我也該為他做點什么,文若是‘為官三十載,終無漢祿可食’,我唐氏亦當追隨亡夫,不食魏祿,絕不遷族,荀家一門永為漢臣!縱是荀家女眷,亦永不侍魏!” 說到這兒… “噗”的一聲,唐夫人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血是黑的,很顯然…不知何時,她已經先服用過劇毒。 “娘——” 荀惲張口,可喉嚨仿佛一下子哽咽住了,竟是沙啞到一個“娘”字都喊不出來。 這一刻,他的淚水宛若斷了線的珠簾般“噼啪、噼啪”的往下落… 而他那嘶啞的嗓音,哭不出一聲來的面頰上,仿佛寫滿了苦澀與猙獰。 終于…過了良久,荀惲的嗓子仿佛才有一些知覺,他沒有再哭泣,而是拿起絲帕替母親擦拭干凈了面頰上的血水,讓她潔凈如新婦一般的躺在父親荀彧的靈牌前。 “娘…” 沙啞卻低沉的聲音終于響起,“爹素來喜干凈,若…若在地下看到娘這般沾染污穢的模樣,定會責怪于兒…娘既執意要走,那便與爹一樣…干凈的來,干凈的離去,孑然一身,赴那九泉之下與爹相會吧!兒…兒很快也會一并趕去的。” 說到這兒,似乎荀惲已經為母親整理好儀容,他最后替母親整理了下衣角,每一個細節都不落下。 直到這時,他才緩緩的站起,轉過身…不知從哪取出一條白綾。 然后他一邊將白綾系于房梁之上,一邊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語:“君子要與時屈伸,也要以義應變…好一個《荀家祖訓》,呵呵,可與時屈伸,以義應變,爹教導我們的是…這應變終究是有底線的,底線是一個‘義’字…孩兒也當追隨爹,至死遵循荀家留下的大義——” 說到這兒,荀惲最后留下了幾個字,然后緩緩踏上竹凳,將脖子綁在了白綾上,然后雙腳一個用力,竹凳被踢開…荀惲整個人便被那白綾緊緊的勒住。 這一刻,他的雙目赤紅,他的面頰上血色緊繃,可哪怕是最后,他都沒有喊出一句“救命”,他像是很享受這種死亡,這種慨然赴死。 ——殺身明逆順,濡足救危亡。 ——未必荀文若,甘為操子房。 這詩說的是荀彧,但也說的是荀家的門楣,說的是荀家的家教… 萬古長夜中的一盞燈火,荀家會努力的追逐; 可魏武霸業一人之下…哪怕是不義的一粒沙,荀家亦會棄之如糟粕—— 死了… 唐夫人與荀惲都死了。 祠堂內裊裊有青煙升騰… 良久,良久…當荀府的大門被群情激奮的百姓沖入,當這祠堂的大門洞開,當唐氏的尸體,當荀惲吊死的模樣展現在眾人面前,也展現在每一個荀家子嗣的面前時。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為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荀令君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很快,就有人從桌案上找到了荀惲留下的最后的字跡…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