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萬傷亡。短短時間內，人類的軍隊竟然已有十一萬傷亡。

    看著顏如卿傳來的戰報，林森難以置信。

    雖然由警察轉變而來的軍隊，委實戰力低下，可隨著一批批高科技戰甲的裝備、坦克與戰車等武器的改裝，戰力不是該有明顯提升了么？何況，蟲族各型戰斗蟲屬的能力已為所有人所熟知，即便其中還有很多新出現的異蟲，但幾次接觸后自也能知曉其奧秘；而虛擬訓練系統的投入，也可讓士兵們在虛擬世界里接受到與實戰相近的鍛煉。總體來說，就算遇到的蟲族力量的確是在慢慢提升，但庫侖行星的軍隊戰斗力的提升，更該在它們之上才對。

    怎會有如此慘重的傷亡？必然有哪里不對。

    思來想去，林森也不管夜已深沉，直接撥通了顏如卿的電話。

    一聲鈴響，電話便已被接通，顯然，那一頭的顏如卿也還未睡。

    “我就知道，看了戰報，你會來問。”電話那端，顏如卿深深嘆息。

    “能不問么？不到短短兩月，十一萬傷亡，如此一來，原本的部隊可不是已經損失近三分之一？這怎么可能！難不成你們指揮者，都是飯桶。呃，如卿，你知道我不是指你。”顯是擔心對方誤會，林森慌忙干笑解釋。

    “這幾乎都是新入伍的新兵，原本的部隊沒有較大傷亡，他們的戰力，早已真正提升。”

    新兵？林森微微一愣。這也不對，即便全是新兵，也不該有如此之巨的傷亡，更何況，哪有人把新兵一股腦兒投入戰場的，不該是分層替補、逐步投入么？

    “告訴我實話，如卿，你必然知道！我們雖非戀人，但還是朋友，能生死相托的朋友，你不該瞞著我這些。”

    林森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與焦躁，面對質問，顏如卿猶豫片刻后終于開口：“并非我有意瞞你，只是我本以為你早該知道。只是直到今天，依然不見你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與不滿，我才知道，歐陽那邊很可能瞞著你。林森，這其中的十萬，實際是試驗體的傷亡，這些新兵并未被送上戰場，而是直接做了試驗體。”

    林森呆住。

    試驗體的死亡數量，林森一直是有關注的。從沈光遠與歐陽虛彥那里知道，兩月時間內，不算淪為白癡者，死亡的數量總計兩萬左右，這已是一個極可怕的數字。為此林森曾多次向沈光遠與歐陽虛彥提過意見，要求他們盡量減少試驗體的數量。但現在，林森才明白，真正死于試驗的，早已高達十萬以上。顯然是擔心如此巨量的試驗體死亡消息公布出去，會導致世人激烈的反抗，故而歐陽虛彥采取了瞞天過海的方式，直接將招募的新兵做了試驗體，并將其死亡歸結于同蟲族的戰斗。

    這么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人們不僅不會再反對進行的各種人體試驗，反會轉而全力支持，只要歐陽虛彥適當展示這些成果對于提升人類軍隊戰力的作用便可。而且，慘重的傷亡，也會令更加嚴格的戰時管制得以進一步推行。在事關種族存滅的大義下，普通人，將不再擁有生活的自由，而且還無法反抗。

    “如卿，請你轉告歐陽。我不會反對他進行人體試驗，也不再因死亡的海量之巨而再抗拒，但唯一的要求，便是讓他如實的告知我結果，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隱瞞。這是我的底線，也是他身為盟友應盡的義務。”

    林森的這番回答，讓顏如卿很是意外。她本以為林森會震驚、會大怒、會堅決反對試驗的繼續進行，畢竟連她在得知如此可怕的死亡數量后都曾向歐陽虛彥提出過抗爭，可沒想到

    “你，不再做些什么？”

    面對顏如卿的疑問，林森苦笑：“我能做什么，我有資格做什么，連我自己也只是個試驗體而已，只不過因我的價值實在太高，才被給予了盟友的待遇。可我沒能力反抗。更何況，這種反抗，也沒有實際意義。多次與未來的自己相溝通，讓我知道，未來遠比想象的更要可怕，庫侖行星人類的付出，將遠比現在所做的更巨。若是星球覆滅，一千萬人，將沒有多少能活著離開。我守護不了太多，如卿，我只希望我所想守護的存在，最終能好好活下去。”

    一時間，電話兩端皆是靜默。

    是的，顏如卿與林森，都已意識到了未來的可怕。

    人類之所以在宇宙中不斷流亡，便是因為在與蟲族的戰爭中，一直處于絕對的下風。所有的星球保衛戰，沒有一場能獲得真正的勝利。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為星球上的人類逃亡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并盡可能地將星球榨干不為蟲族留下任何資源罷了。

    但這種待遇，絕不會在庫侖行星的人類身上出現。庫侖行星，沒有任何資源，也沒有戰略價值，流亡聯邦的艦隊之所以會到來，不過是因為歐陽虛彥的原因，將這顆星球當成了試點罷了——檢驗歐陽虛彥的各種建議、方案對于往后人蟲戰爭的意義。所以，這就注定，戰爭的規模不會太大，時間也不會持續太久，最終能被撤離行星的普通人微乎其微。絕大多數人類，都會隨著庫侖行星的最終淪陷而化為蟲族的食物。

    在如此可怕的未來之下，現在去減少試驗體的傷亡，還有意義么？也許，歐陽虛彥的所為，才是正確的。用巨量的犧牲，來換取時間，也讓所獲更得聯邦高層的重視，如此當蟲族大軍真正降臨之時，庫侖行星的抵抗力量才能更強、也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如卿，替我轉告歐陽，我身邊的人、我所守護的存在，不能受到任何的傷害，至少在戰爭真正到來之前。作為一個孤兒，我所要守護的東西并不多，你、趙飛燕、莎莉，還有為數不多的親人，都是我要守護的存在。這是我真正的底線，而按照約定保護他們，也是他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