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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早編好了說辭，不疾不徐道：“我是從一本名叫《佰草集》的醫(yī)書上看到的，覺得此花名甚美，便記住了。”

    薛庭余陡然煥發(fā)出一種求知若渴的神情，忘了禮數(shù)周全，直視著那雙雖不能視物卻秋波瀲滟的眼眸，略顯急切道：“這本醫(yī)書現(xiàn)在何處？臣可否借來一觀？”

    梵音遺憾道：“恐怕要讓薛太醫(yī)失望了，這本醫(yī)書是我兩年前讀的，當時我還是雕題國的二公主，如今故國淪陷，王宮被毀，那本書大概與我一樣，流落天涯了?！?

    薛庭余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垂下眼簾，神色恢復如常，道：“是臣唐突了，娘娘勿怪。”

    梵音溫和道：“無妨?！?

    “臣還有一事不明?！毖νビ嗟溃皳?jù)臣所知，阿芙蓉有清咽利喉、調肺養(yǎng)胃之效，可治久咳、久瀉、久痢，卻從未聽聞有鎮(zhèn)痛催眠的功用，是那本醫(yī)書上這樣寫的嗎？”

    “是。”梵音道，“時日太久，我記得不甚清楚了，那本醫(yī)書上似乎是這樣寫的——阿芙蓉花結青苞時，用針在其外皮上刺幾個小洞，等待一天半日，有白色津液凝結，用刀刮下來，即可收用?！?

    這是薛庭余聞所未聞的做法，他對那本醫(yī)書愈發(fā)好奇。

    雖不能親眼觀閱，但耳聞這幾句已是受益匪淺。

    為了讓薛庭余相信那本醫(yī)書的存在，梵音補充道：“那本醫(yī)書上還記載了一種奇花，名叫情花，情花有刺，刺上有毒，中毒者不能動情，否則就會毒發(fā)，活不過兩個月，只有一種名叫斷腸草的毒草可解情花毒，書上說這叫‘以毒攻毒’。”2

    情花、斷腸草、以毒攻毒，薛庭余皆是第一次聽說。

    他自幼隨父學醫(yī)，天資卓越，穎悟絕倫，年方弱冠便得“神醫(yī)”稱號，難免有些恃才傲物，自命不凡。

    但此時此刻，經(jīng)年累積的驕傲出現(xiàn)了裂隙，他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自以為的那般博學多聞，甚至還不如一本冷僻醫(yī)書的作者見識廣博。

    他驟然生出一股效仿已故雍王蘇洛庚的沖動，踏遍神州，遠渡重洋，見天地，見萬物，方能成就新境界——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身上背負著太多東西，根本沒有任性妄為的資格。若無意外，他此生大抵就囿于列陽城這座繁華的“牢籠”里了。

    薛庭余不聲不響，梵音陪著安靜了一會兒，才輕聲道：“我聽晚柔說，薛太醫(yī)的藥圃里種過阿芙蓉。我想勞煩薛太醫(yī)明年多種些，待到開花結果時，為我收集阿芙蓉的津液——我莫名地有種不詳?shù)念A感，這頭痛之癥，恐怕要成為無法根治的頑疾，跟隨我一輩子了。所以我需要阿芙蓉，為我鎮(zhèn)痛解憂?！?

    薛庭余道：“其實列陽城的氣候并不適合阿芙蓉生長，成活率不到三成，但臣定會盡力而為?！?

    梵音含笑道：“有薛太醫(yī)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往后無論薛太醫(yī)需要什么，都只管開口，我定會盡力滿足?！?

    薛庭余抬眸，匆匆睨她一眼，復又垂眸，壓住翻涌的心緒與雜念，恭謹?shù)溃骸爸x娘娘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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