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子規(guī)縣的碼頭,就像一個開門迎客的花魁,剛送走了一波公子,又來了一船貴人。 當蘇家的大樓船停靠在碼頭,并沒有如昨日白云邊那般群聚來迎的豪奢陣仗。 不是說蘇家大小姐的名頭不及白云邊,相反,洞庭明珠的聲譽是要遠遠勝過一個隔一兩年就換人的云夢州第一公子的名頭,更遑論這個第一公子還是那么中二。 只不過蘇炎炎此番游歷,為了安全起見,并沒有太多人知曉,在轉(zhuǎn)了一圈,重新進入云夢州地界之后,也還沒在樓船上掛起蘇家旗號。 碼頭之上,只有一個人在等著,正是那位被荀先生提前派出來的先遣聯(lián)絡之人。 待船停穩(wěn),幾個勁裝護衛(wèi)快速跑了下來,搭好了寬闊的舢板,白衣文士荀先生緩步走下,那漢子連忙行禮問候,荀先生微微點頭,并不倨傲,溫聲問道:“可都安排妥當了?” 那漢子神色一滯,拱手道:“回先生的話,已安排好了,但是如今駱夫人卻在獄中。” 荀先生眉頭微皺,“這是為何?” “駱家因為家事鬧上了公堂,誰料那子規(guī)縣令仗著有人撐腰,竟連我蘇家半分面子都不給,直接將駱夫人收監(jiān),故而駱家有一時之慌亂,不過大小姐和先生入住那是看得起他駱家,駱家上下也不敢有人有任何怨言。” “不要動不動就是面子。” 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緩緩響起,蘇炎炎披著白狐裘,從舢板上緩步走下,看著那個漢子,不怒自威,“無需夾帶私情,事情經(jīng)過如何,細細說來。” 漢子連忙拱手行禮,然后將事情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清楚了事情經(jīng)過,原本因為漢子先前言語有些不忿的蘇家眾人,都沉默了。 蘇炎炎輕嘆一聲,“自打爺爺走后,你們似乎就很在乎面子,動不動就要別人給蘇家的面子,動不動就說別人不給蘇家面子。但是面子不是要出來的,是自己掙出來的。” 她環(huán)顧一圈,“當初爺爺在的時候,蘇家什么時候像這樣天天念叨著什么面子?” 她凝望著眼前江水,“天下時事,就如這大江東去,我們在爺爺走后,已經(jīng)站在原地打轉(zhuǎn)了許久了,天天要,就能要來那領(lǐng)袖群倫的面子嗎?” “更何況,蘇家的面子也不是給這樣的人庇護的!就因為她是蘇家人,我們就要這般不顧是非對錯地袒護于她?” 蘇炎炎的聲音不大,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四周眾人默然無聲,也讓那個跑來告狀的漢子無地自容。 “此人在駱家,丟盡了我蘇家人的臉,我們還有何面目大張旗鼓過去。” 她看著那個漢子,語氣一緩道:“你這一趟確實辛苦,回頭自有獎賞。但現(xiàn)在,你去一趟駱家,將此事告知駱家。” 那漢子心中慚愧,躬身抱拳,“大小姐言重了,都是屬下分內(nèi)之事,那屬下這就去了。” 等漢子快步離開,蘇炎炎才看著一旁的白衣文士,“荀叔叔,咱們就在城中尋一處客棧暫住吧。” 荀先生一臉慈愛笑容地看著她,欣慰道:“大小姐此番言論,此番風度,頗有老相公當年風采啊!” 蘇炎炎苦笑一聲,“走吧。” 眾人便收拾前行,直接到了城中包下了一處客棧。 客棧中原有的住客,也都好言好語,補償些費用,請去了其余客棧之中。 倒也不是沒有脾氣暴的,但是在瞧見這么大陣仗之后,也向現(xiàn)實和金錢低頭。 蘇炎炎對這種事情并沒有什么精神潔癖,只要沒有仗勢欺人之事,便不會在乎,她坐在房中,凝神靜氣地寫了會兒字,再將那位頗為仰慕的泗水州夏解元的詩句寫了一遍。 尤其是那首明月幾時有,簡直是越看越覺得精妙和嘆服。 休息了一陣,敲門聲響起,侍女過去打開了房門,瞧見是荀先生,連忙躬身行禮。 “大小姐,還在練字呢?” 蘇炎炎嗯了一聲,放下筆,走到桌邊,訓練有素的侍女早已倒好了兩杯茶水,一人遞了一杯。 “荀叔叔去將情況打探清楚了?” “果然是瞞不過大小姐。” 接著便將他了解到的情況跟蘇炎炎說了。 蘇家雖不會單純因為血脈便庇護違法亂罪之人,但是情況還是要了解清楚,若是那位駱蘇氏真的是被冤枉的本家親族,那還是不會不救的,這是宗族血脈親情維系的根本。 在聽了荀先生的講述之后,蘇炎炎緩緩點頭,“所以說,這位本家堂姐還真是罪有應得?” “不錯,不僅與人私通,構(gòu)陷兒媳,再加上一個謀害親夫的罪名,如果真要按律論處,怕是難了。” “自作孽不可活,若是蘇家庇護這等人,我蘇家又如何自正家風?” 蘇炎炎并沒有猶豫,直接就給了定論。 荀先生笑了笑,“不過說起來,這事情也確實曲折,若非是遇上了高人,還真能讓她陰謀得逞。” 蘇炎炎也嗯了一聲,“這白云邊我在家中也曾有耳聞,只知道他雖才學出眾,但平日多有荒誕之舉、狂悖之言,未曾聽過他有此等本事,看來倒是小覷了他。” “確實,這最終一計,對人心的把控頗有見地,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年方二十的年輕人所出。” “英才輩出啊!”蘇炎炎看著面前的白衣文士,“荀叔叔,伱說這天下,未來到底是亂是治?” “是亂也好,是治也好,蘇家全族人口數(shù)萬,族兵數(shù)千,只要不窺視那不該窺視的至尊之位,無需太過憂慮。” 蘇炎炎目光幽幽,“豈有數(shù)百年不易之豪族也!” 荀先生正要說話,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大小姐,荀先生,方才馬武遣人來報,因為我等不入駱家,駱家惶恐,那位駱家兒媳不愿牽連家族,決意自盡,還好被救下,馬武不敢擅專,請大小姐指示。” 蘇炎炎聞言心有戚戚,從手上取下一個手鐲,遞給侍女,“停雪,你去駱家,將此物贈給那位苦命的姐姐,并且告知駱家,蘇家不會糾纏此事,此物就當賠罪了。” 荀先生補了一句,“切記不要泄露大小姐身份。” 忙完這一切,二人對視一眼,眼神都有著無奈和悲憫。 蘇炎炎輕輕一嘆,嘆息聲飄向窗外,被一陣寒風掠走。 寒風凜冽,就如這蒼茫世道,刮盡天地間的每一個行人。 風順著城池的走向,沖向江邊,又被江風挾裹,來到了距離子規(guī)縣數(shù)十里開外的一座山腳,吹亂了夏景昀的發(fā)梢。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