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夏景昀輕輕笑了笑,“不是折煞,這是你應(yīng)得的。而且你應(yīng)得的,不止這一盞茶,還有無盡的榮華富貴。我這個人,沒別的優(yōu)點(diǎn),但有一點(diǎn)是世人皆知的,那就是厚道。” 老子信了你的邪.太乙真人在心里腹誹一句,但同時也是實(shí)打?qū)嵉馗吲d,連忙躬身道謝。 “好了,多的話,現(xiàn)在就不說了,要勞煩你多等兩日,一切等到登基大典之后,再行安排?!?br> 他笑著道:“不必著急,也不必憂慮,你看我現(xiàn)在也就是個四品通議大夫?!?br> 太乙真人連稱不敢,但夏景昀的話也確實(shí)打消了他的擔(dān)憂。 畢竟夏景昀立下如此驚天大功,不可能不加封吧? 他都還沒加封,自己確實(shí)也沒必要擔(dān)心朝廷會卸磨殺驢,或者翻臉不認(rèn)賬。 就在這時,一個商至誠的手下快步跑來,“夏大人,統(tǒng)領(lǐng)讓我來稟報您,太子醒了?!?br> 夏景昀一挑眉,伸手摸了摸懷中的一封信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陳富貴微微愣了一瞬,立刻跟了上去。 剛走出兩步,夏景昀忽然停步回頭,看著太乙真人,“走吧,一起。” 太乙真人一愣,連忙跟上,同時在心中為太子默哀。 殺人莫過于誅心。 你惹這大魔頭干啥?。 ?br> 約莫一刻鐘之前,宮城,重重禁軍值守的一處偏殿中。 睫毛輕輕顫動,而后一雙眼睛睜開了來。 醒過來的東方明只感覺渾身酸痛,想伸手撓一下,抽了幾下抽不動,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被綁住了! 他是堂堂天子,誰敢綁他! 他神色猛然一變,這才打量起周遭,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之前的偏殿,而是在另一處不知道的偏殿里。 一旁,同樣被五花大綁的董良還在閉著眼睛昏睡著。 他直接一腳將董良踹醒,董良睜眼,也經(jīng)歷了一番和東方明同樣的迷惑到驚惶的過程,然后猛地尖叫起來,“來人?。砣税?!” 東方明沒有制止他,在發(fā)現(xiàn)自己身陷囹圄之后,他那一身因?yàn)榈桥R至尊而自然滋生出來的狂妄跋扈和浮躁反而消失了不少,整個人也開始變得冷靜了些許,開始分析起了現(xiàn)狀。 他是皇帝,是這座龐大宮城的主人,按理說是絕對不可能有人敢對他下手的。 但他卻的確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就說明他的皇位可能出了變故。 他慢慢回想著昏迷之前的記憶,很自然地懷疑起了太乙真人。 但是,他們也就一對師徒,殿外還有禁軍把守,他們憑什么能夠做到這些呢? 他的腦海中,生出一個念頭,莫不是太乙真人用神通將自己二人挪移出了皇宮? 不過,無論如何,確實(shí)要先明確自己的處境,才能有下一步的動作。 所以,他并沒有制止董良看似愚蠢的叫嚷。 很快,房門被打開,從門縫中,東方明瞧見了一處熟悉的殿宇一角,確認(rèn)了自己還在皇宮之中,心頭巨震。 商至誠邁著步子走進(jìn),淡淡道:“殿下醒了?” 殿下?東方明愣了。 旋即才反應(yīng)過來商至誠已經(jīng)被自己解除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之責(zé),本該被拒絕在宮城之外的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皇宮之中,還如此堂而皇之? 東方明想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可能,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大膽!”董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安敢對天子不敬!還不速速給陛下松綁!” 商至誠輕蔑地看了董良一眼,然后看著東方明,“請殿下委屈稍等一下,我沒資格與你說什么,我們等一個有資格的人來。” 說完,商至誠轉(zhuǎn)身離開。 “商至誠!你好個狗膽!咱家要誅你九族!” 董良還在叫嚷,但東方明已經(jīng)木然呆坐,腦海中一片混亂。 沒過多久,房門再一次被人打開,兩個身影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夏景昀看著被頹然呆坐的東方明,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好久不見?!?br> 董良看著這個英俊得不像話的年輕人,“放肆,此乃當(dāng)今天子” 陳富貴一耳光扇過去,直接將其剩下半句話扇回了肚子。 夏景昀淡淡道:“讓人把他交給靳忠,隨他們處置?!?br> 陳富貴拖著如死狗一般的董良,扔給了門外的禁軍。 看著這一幕,徹底明白了眼下處境的東方明嗓子干澀地開口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很簡單,我和阿姊帶著彘兒,攻破了宮城,把你捉了,然后群臣跪拜,百官俯首,彘兒已經(jīng)登基,成了新的皇帝?!?br> 聽到這個已經(jīng)有了幾分猜測的答案,東方明并不意外,但他依舊想不通,對方怎么可能做到。 所以,他搖頭道:“不可能,你們能有幾個人,朕外有巡防營,內(nèi)有禁軍,你們怎么可能做得到。” 夏景昀輕笑一聲,“是啊,你外有巡防營,內(nèi)有禁軍,還有無數(shù)追名逐利的野心之人圍繞左右,我們似乎并沒有什么勝算。但是你忘了?!?br> 夏景昀的臉色一肅,“我們有人心!你弒君篡位,大逆不道!凡有志之士,皆不愿為你所驅(qū)馳,凡有心之人,皆不齒為你之臣屬,我等一舉義旗,便有無數(shù)仁人志士,云集響應(yīng)!你自以為的權(quán)勢威望,在公道人心之前,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東方明冷哼一聲,并未因?yàn)檫@句話有任何的波動,“不過是成王敗寇的說辭罷了,這些話拿出去跟那些腐儒說說還行,在這兒與朕談這些,不該是你夏高陽的本事。” 夏景昀搖頭一嘆,“是啊,在你們心中,道義永遠(yuǎn)敵不過利益,公理也總是會被強(qiáng)權(quán)凌辱。但你們卻不懂,總會有些樸素的情感是我們斑斕人性之下最基礎(chǔ)的底色,總會有一些道德與理想會讓每一個有良知的人甘愿為之奉獻(xiàn)一切,乃至于生命?!?br> “你覺得這是成王敗寇之后的冠冕堂皇,那是因?yàn)槟阍缫咽且粋€泯滅人性,已經(jīng)無法與一個正常人共情,更無法承認(rèn)自己輸給了那些你從來都看不起的東西?!?br> “哈哈哈哈!”東方明放聲一笑,“朕還以為你能說出些什么,沒想到竟然是這些話。我弒君又如何?你以為你們做的,又與我所作所為有什么不同嗎?你不也一樣是起兵造反,弒君奪位?不要自欺欺人了,就如你所說,天下自有公論!世間烏鴉,一般黑!” 夏景昀忽然笑了笑,“你要這么說的話,那就有點(diǎn)太瞧不起人了吧?” 他看著東方明,他要徹底打碎東方明的心智,用一場認(rèn)罪伏法的審判,為彘兒的登基打下堅(jiān)實(shí)的法理基礎(chǔ)。 所以,他開口道:“今后史書會如何評價我,我不在意,但你確實(shí)注定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的。” 東方明嗤笑一聲,“憑什么?就憑你一張嘴?你說朕弒君?可有證據(jù)?你興兵造反,卻是人所共知!屆時史書之上,朕或許會被人懷疑,但你們卻是板上釘釘?shù)氖??!?br> 夏景昀沒有回答,而是輕聲道:“當(dāng)時,副相蕭鳳山領(lǐng)兵平叛,弒君逆賊東方明猜忌臣僚,聚皇室宗親、王公勛貴及其親眷而囚之,東宮之中,一時人滿為患,群臣敢怒而不敢言。” 東方明冷哼一聲,“就這?” 夏景昀接著道:“而后,義軍舉義旗,攻占宮城,逆賊東方明見勢不諧,竟命死士以刀兵逼迫,欲挾滿朝宗親勛貴以求退兵,然大勢已成,此舉無異螳臂當(dāng)車,逆賊東方明竟喪心病狂,指使死士殺滿朝王公為其帝位陪葬,義軍及巡防營拼命救援,亦只救下十余位宗親勛貴,余者皆葬身刀兵之下,火海之中?!?br> 東方明陡然瞪大了眼睛,怒罵道:“夏景昀!你無恥!你卑鄙!” 夏景昀冷哼一聲,“你弒君殺父,可謂無德,登基之后,好色荒淫,無心國事,可謂無才,如你這等無德無才之輩,背這口鍋,也算是你為國朝做出僅有的貢獻(xiàn)了!” 東方明雖然聽不懂背鍋的意思,但卻知道,此事若是真的被扣到他身上,他在史書上的名聲決計(jì)是臭了。 關(guān)鍵是,他還無從反駁! 當(dāng)日囚禁這些宗親王公的命令的確是他下達(dá)的,他已是百口莫辯。 更何況,夏景昀他們也不會給他機(jī)會反駁。 他怒視著夏景昀,如同一頭憤怒的公牛。 但夏景昀的打擊還在繼續(xù),他輕輕拍了拍手,太乙真人走了進(jìn)來。 在東方明震驚的目光中,朝著夏景昀謙卑行禮。 夏景昀笑望著東方明,“逆賊東方明好色荒淫,入主宮闈,便逼迫凌辱先帝嬪妃,為了滿足其不堪之欲,更召宮外道士,廣求房中秘術(shù),有游方道人號太乙者,便因之而入宮,為其傳授房中之術(shù),煉制增性之丹?!?br> 說到這兒,夏景昀撓了撓頭,看著太乙真人,“好像有點(diǎn)想不起來了,還有什么來著?” 太乙真人恭敬道:“他還命貧道為之搜羅利于練功之爐鼎,并且此賊還有不堪之欲,喜好熟美婦人,更對他人之妻妾有著難以啟齒的欲念,欲問貧道可有能攝取人心或迷亂助情之術(shù),以便其借機(jī)侮辱入宮問安之命婦?!?br> “你血口噴人!你無恥!你喪心病狂!” 東方明氣得破口大罵,憤怒讓他在地上瘋狂扭動,如同一條擱淺的魚。 他幾乎可以想見這樣的消息傳出去,又有太乙真人這個被無數(shù)人知曉的他的親信作證,必將會傳得人盡皆知,并且無人懷疑。 他喘著粗氣,殺人的目光,在夏景昀和太乙真人的身上流連,咬牙道:“朕的阿舅和英國公領(lǐng)數(shù)萬精兵于外,待消息傳出,我看你這些人如何守住這京城!” 夏景昀嘆了口氣,看著他,“聽著吧,這就是我為你,也是為他們準(zhǔn)備的好東西。”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那張?zhí)崆皩懢偷男偶?,緩緩念道?br> “先帝圣德在位,功格區(qū)宇,明照萬國,道洽無垠而賊明乘藉冢嫡,夙蒙寵樹,正位東朝,禮絕君上,兇慢之情,發(fā)于齠昪,猜忍之心,成于幾立。賊呂如松、蕭鳳山交相倚附,共逞奸回?!?br> “先帝以王室不造,家難亟結(jié),故含蔽容隱,不彰其釁,訓(xùn)誘啟告,冀能革音。何悟狂慝不悛,同惡相濟(jì),終行弒逆,圣躬離荼毒之痛,社稷有翦墜之哀,四海崩心,人神泣血,生民以來,未聞斯禍。” “先圣靈澤,結(jié)在民心,逆順大數(shù),冥發(fā)天理,無父之國,天下無之。今膠東郡王東方白,報父仇;輔國將軍禁軍統(tǒng)領(lǐng)商至誠、中護(hù)軍將軍岳平武,統(tǒng)勁卒;鳳陽公秦寶林,起死士;朝野仁人志士,興義兵;征虜將軍巡防營統(tǒng)領(lǐng)楊映輝,明正德;齊心合力,肝腦涂地,擒賊明于宮中,正大義于京師” “今賊明既得,然有賊呂如松、蕭鳳山逍遙于外,當(dāng)傳檄天下,聚天下有志之士共擊之!志梟元兇,少雪仇恥!樓艦騰川,則滄江霧咽;銳甲赴野,則林薄摧根。謀臣智士,雄夫毅卒,畜志須時,懷憤待用。羽檄既馳,華素響會,以此眾戰(zhàn),誰能抗御,以此義動,何往不捷!況逆丑無親,人鬼所背.必如傾海注螢,頹山壓卵,功成可期!” “諸君或奕世貞賢或勛烈肺腑.今大勢既成,威聲已接,便宜因變立功,洗雪滓累;若事有不獲,能背逆歸順,亦其次也;如有守迷遂往,黨一兇類,刑茲無赦,戮及五宗。賞罰之科,信如日月。原火一燎,異物同灰,幸求多福,無貽后悔。書到宣告,咸使聞知?!?br> 夏景昀蹲在地上,看著面色醬紫的東方明,輕輕抖了抖手中紙張,微笑道:“賊明,你以為如何?能聚天下眾兵否?能流芳百世否?” 東方明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再度暈了過去。 夏景昀緩緩起身,忽然一把按住了太乙真人的肩膀。 太乙真人嚇了一跳,惶恐道:“大人.” “沒事,腿蹲麻了,緩緩?!?br> 一個時辰之后,加蓋了皇帝大印和中樞印鑒的這篇討賊檄文,便在一隊(duì)隊(duì)信使的馬背上,隨著今日中京驚變的消息一起,從中京城,傳向了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