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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面上氣氛不減，沈水煙壓著步子繞回座位上，正是裝作若無其事地吃茶，便聽對坐的馮綰娘笑吟吟地瞧著自個兒：“三姐姐這是去了哪里？怎么許久不見人？”

    沈水煙手上的茶盞微微頓住，假作一怔：“不過是吃得多了些，出去走走消食兒罷了。”

    馮綰娘眉頭輕挑，笑容更甚：“真是可惜，適才那出戲唱得可真是好，只是姐姐沒瞧見。”

    沈水煙聞之一笑，并不曾接她的話。

    此刻沈水煣這頭又是圍了一圈的姑娘，想著許久不見，幾個相熟的又是一陣兒噓寒問暖。終歸是自個兒的納吉喜宴，沈水煣應(yīng)對得還算從容，只是提到自個兒的未婚夫婿，她面兒上終究還是掛不住。

    沈水煙倒是無心聽姑娘們的閑聊，兀自又吃了一盞茶。只是此刻的馮綰娘面上倒顯得不甚平靜，一雙手握著茶盞，指尖發(fā)力到青白。

    戲臺子上又是一曲作罷，席面上的瓷具碰撞之聲更甚了些許，服侍的丫頭們穿梭往來頻繁，只是這會兒東面的廊子上多了些許不和諧之聲。

    只見一眾的丫頭簇著個醉意熏天的男子，那男子臉頰通紅，腳下不穩(wěn)，跌跌撞撞地朝席面上奔來。

    姑娘們也是停了嬉笑，被出現(xiàn)在席面上的不速之客唬得愣了神兒。過了一陣兒，有幾個姑娘反應(yīng)過來，立刻舉著團(tuán)扇遮住了臉。

    須臾，只聽那男子大搖大擺地甩著廣袖，嘴里反復(fù)吐著一些子胡話：“賄賂公行，贏贍成俗，賣官鬻爵，世道如此，塵煙障目于霄宸，不過是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真真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啊！”

    眾人見那人似瘋魔了一般，抓起一只汝窯茶盞便往地上重重砸去，霎時瓷片飛濺，又不到片刻，便見他癱軟在地，臉上布滿了淚痕，雙手胡亂將發(fā)冠扯下，烏發(fā)散亂在身。

    耳邊議論紛紛，沈水煙微微蹙眉，與玉簟相視一眼，玉簟立刻心領(lǐng)神會，走近瞧了一眼，目光驟然一縮，壓著步子走回來，伏在沈水煙耳邊道：“姑娘，是舅家的大公子。”

    話音正是落下，此刻姑娘堆里也出了一些聲音：“這里可是女席，這是哪里的癲倌？竟由他胡鬧，擾了這喜宴。”

    見著那男子隨行服侍的小廝支支吾吾，人堆里的議論聲兒又多了起來。

    卻是沒人瞧見，此刻沈水煣的臉色青一陣兒白一陣兒，她自是也認(rèn)出了這位表哥哥的，只是如此丟臉的事兒，她恨不得立刻乘轎回府，這伯爵府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沈水煙面色還算鎮(zhèn)靜，她握了握手上的帕子，輕看了玉簟一眼兒，玉簟微微額首，從西面兒的廊子上繞了出去。

    席面上的氣氛低壓，地上的人瘋一陣兒哭一陣兒，嘴里不停地念著“時運不濟”。

    跟在他一側(cè)的小廝面上急得通紅，欲上前攙扶自家公子起身，卻是反被他推了一把，朝后頭踉蹌了幾步：“哥兒！小的求您，咱們回前院兒，您這會兒離席，若是讓大娘子知曉，晚些又該怪罪了。”

    “怪罪？”那男子眼神兒清明了一瞬，嘴角擠出了一抹嘲：“老天不公，我且吃了幾盞酒來一吐為快，母親如何又來怪罪于我！”

    “這里是什么地方，且由得你發(fā)酒瘋？”

    席上正是紛亂的時候，只瞧得衛(wèi)大娘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邁過來，蹙眉瞧了地上的兒子，撲鼻而來便是一陣兒熏天的酒氣，她用帕子捂了口鼻，緊接著瞪了小廝一眼兒。

    沈水煙見著人來，心下一松，此刻玉簟也從西面兒的廊子上回來，與她相視一眼，立于她身側(cè)。

    只見那男子默了一瞬，慘笑一番，重整衣衫，朝衛(wèi)大娘子勉強行了一禮，隨后又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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