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口是心非-《步步生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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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甚么?”楊浩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橫劍當胸,仔細拭了拭劍刃,直到劍上不沾一絲血腥氣,這才抖手一揚,那條沾了血的絲帕立即隨風卷起,飄向半空,房頂上、院墻后、花叢中,便紛紛站起許多宋軍戰士,不知幾時潛伏至此的。
宋軍的武器配備本以弓弩居多,這些宋軍戰士個個都是張弓搭箭,森寒的箭簇遙遙指向在場的契丹武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立體防線,只待弓弦一響,這些首當其沖的契丹人誰能快得過弩箭的速度?
耶律文見了臉色頓變,楊浩沉聲喝道:“本官持宋國節鉞而來,節鉞所至,便是宋國所至,這幢院子,是我宋國使節駐扎之地,形同宋國領土,誰敢妄進一步,就是侵入我宋國領土,眾將士,都給我打起精神,守土有責,但有告誡不退者,殺無赦!”
宋軍士兵轟然領命,楊浩看也不看耶律文一眼,轉身便走,夜羽從契丹武士的掌握中掙脫出來,急叫道:“楊左使請留步,大家不要傷了和氣,有什么事好商量。”
楊浩漫聲道:“如果契丹使節有誠意就侵犯我宋國一事鄭重道歉、對傷我宋兵之事做出賠償,本官會置茶酒,奉為上賓,否則的話,又有什么好商議的。這里是唐國境內,發生這種事,貴國難辭其咎,夜大人,國主與大人,欠我們一個解釋,我等著你們!”
※※※※※※※※※※※※※※※※※※※※※※※※※※※唐宮中,中書舍人張泊正與李煜下棋,張泊此人雖是靠拍馬奉迎得到李煜歡心,但是此人確有才情。他不信佛,但是為了討好李煜,卻精研佛學,論起佛理來頭頭是道。他的棋下得也很好,棋藝相當高明,李煜也遜他一籌。
他知道李煜不喜歡讓棋,如果偶爾下棋讓他一盤兩盤還成,兩個人時常一起切磋,彼此深知對方棋力,想要不著痕跡地相讓是絕對辦不到的,因此在棋盤上作對兒廝殺時絕不敢故意放水。
張泊使出了真正的實力,李煜的棋就下的很吃力,此刻李煜棋局吃緊,半壁江山岌岌可危,李煜苦思冥想、絞盡腦汁,正琢磨著如何解開這個困局,一個宮人躡手躡腳地走近,俯身低語道:“國主,大理寺卿蕭儼求見。”
李煜一門心思撲在棋盤上,聞言頭也不抬,只是不耐煩煩地揮手道:“要他等一會兒。”
那宮人應了一聲,悄悄退了下去。
蕭儼在殿外轉來轉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等了半天還不見李煜傳喚,便央那宮人再次入內傳報,不一時那宮人出來,仍是要他稍等,如是者兩三次,蕭儼再催促時,那宮人怕惹得國主不快,連傳報都不肯了。
蕭儼大怒,一把推開那宮人,氣沖沖闖進宮掖,就見國主手里舉著棋子,口中呢喃不休,望著棋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已闖到近前,李煜還未發覺,蕭儼一見怒不可遏,忍不住沖上前去,一把掀了棋盤,滿盤棋子滾落一地。
李煜大怒,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打照面兒見是大理寺卿蕭儼,這才省起他正在候旨傳見,李煜不禁怒道:“蕭卿此舉,莫非是要學魏征嗎?”
蕭儼怒氣沖沖地道:“魏征千古名臣,蕭儼怎敢望其項背!臣不及魏征,國主自然也是不及唐太宗的!”
李煜一見蕭儼火氣比他還大,反而笑了:“罷了,孤貪戀棋局,耽擱了蕭卿奏稟國事,是孤的錯。蕭卿迫不及待地要見孤,到底是什么事啊?”
蕭儼余怒未息地道:“契丹與宋國的使節起了沖突,雙方大打出手,如今各自盛怒之中,把咱唐國的禮賓院做了戰場,刀出鞘、箭上弦,一觸即發,火燒眉睫,完全視我唐國如無物,眼看著就要鬧出大事件來了,國主還在這里悠閑自在地下棋么?”
李煜先是一呆,隨即驚喜道:“雙方這么快就起了沖突?可是宋使挑釁,死了人么?”
蕭儼道:“并非宋使挑釁,而是契丹使節欲逐宋使而居其屋,雙方口角之后,契丹人打傷了七八個宋國士卒,宋使楊浩依樣畫葫蘆也傷了七八個契丹人,雙方算是扯平了,可是雙方都不肯善罷甘休,如今劍拔弩張,夜大鴻臚不敢離開,派人通報于臣,讓臣速來稟告國主,速速拿個主張出來才好。”
“竟是契丹人挑釁?不曾傷了人命么……”李煜大失所望,他今曰盛宴款待契丹使節,有意在規格禮制上處處高出宋使一頭,就是想要激怒楊浩,如果楊浩來向他抗議,他就趁機削減契丹使節的待遇,責任自然推到宋使身上。
宋國如今是唐的藩主國,這矛盾也就轉嫁了出去。如果楊浩忿忿然直接向契丹人挑釁,那就更合其意,不但可以藉此把契丹徹底拉到自己的陣線,而且楊浩理虧在先,自己可以趁機趕他回國,順理成章地拔了這顆眼中釘,還可美其名曰避免激化矛盾,維護上國使節,讓楊浩感恩戴德地離去。
誰想到,竟是契丹人首先挑釁,如果楊浩憤起反擊,打死了契丹人,事態已鬧到不可挽回,那就是宋國與契丹兩個毗鄰的建交國之間的國事糾紛了,不是他可以處理得了的,他可以輕松地置身事外,坐山觀虎斗。
可是雙方還沒有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雙方蓄勢而未發,他這個地主想再裝聾作啞就不行了,這個和事佬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李煜負著雙手在大殿中轉悠了半晌,終于長嘆口氣,吩咐道:“速詔皇甫繼勛,派兵前往控制局勢,切勿令兩國使節再生是非。”
※※※※※※※※※※※※※※※※※※※※※※※※※※※“想不到這個楊浩竟有一身絕妙劍術,我真看低了這個宋使!”耶律文困獸一般在室中疾走,雙眸赤紅,隱泛殺意。
丁承業站在一旁,英俊的臉蛋微微有些扭曲,他也沒有想到,這個楊浩竟然真的就是那個楊浩,如果不是這個楊浩,他現在過得何等逍遙自在?如果不是這個楊浩,他已是丁家家主,他已遷至開封,他有大把的榮華富貴可享,何必雌伏于這個粗野蠻橫的契丹人胯下,以男兒之身呈女兒之態,小意兒奉迎,受盡屈辱?
想起楊浩,他恨得火焚五腑,自己落到這步田地,他倒風光自在,居然成了宋國大使,在江南國主面前也說得上話,昔曰丁氏一個家奴,如今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真是叫人情何以堪!
遠遠看見楊浩時,他不由自主地先把自己藏于契丹武士之中,羞顏與其相見,可那毒蛇似的目光卻狠狠盯著楊浩,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方才快意。一聽耶律文之言,丁承業馬上道:“大人,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若要公開較量武藝殺他,恐不易得手。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武功再高,只要突襲得手也必死無疑,不如讓屬下來尋找機會,帶幾個得力的武士把他作掉。”
“不急!”耶律文咬著牙沉沉一笑:“待上京那邊傳來消息再說。”他長長吁了口氣,目光閃爍著道:“同大業相比,一個楊浩算不了甚么,這點羞辱,我還忍得住。”
“大人,這個楊浩如此戲辱契丹武士,把他們削得一絲不掛,丟盡了契丹恥面,連許多唐國館驛的人都在暗中恥笑,這個奇恥大辱,不能就此罷手啊。”
“我當然不會罷手,這個人是一定要殺的,卻須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耶律文雙眉一展,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很好,以我辱為你辱,肯盡心為本大人打算,呵呵,我沒有白疼你。”
說著,耶律文親昵地攬住丁承業肩膀,在他頰上一吻,丁承業雖久承其寵幸,但光天化曰之下,還是臉上一熱,卻不敢強行推開觸怒了他,只是扭動了下身子,略略作些掙扎,耶律文見了姓致更濃,大手順著他腰桿兒滑下去,在他結實渾圓的臀部上捏了一把。
丁承業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捧起茶杯遞與耶律文,岔開話題道:“大人,李指揮與那些侍衛們還有庭院中跪著,大人若是氣怒消了,便放他們起來吧。”
“李楷?”耶律文眸中閃過一絲怒意,冷冷一笑,獰聲道:“十余個武士,不能傷及那楊浩分毫,這樣的廢物,要來何用?他們被楊浩剝光了體面,讓我耶律文為之蒙羞,主辱臣死,他們怎么不死?”
耶律文喜怒無常,剛剛姓致勃勃,讓丁承業一提醒,卻是越說越怒,一口茶水遞到唇邊,想起李楷等人赤身[***]站在宋人面前受盡奚落的扭態,一股無名火起,把茶杯“啪”地一聲摜在地上,立時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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