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吵到多么火熱我已經(jīng)不想去關(guān)注,只搭著下巴看樓下熱絡(luò)的人群,他們高漲的興致,在小花不間斷的搖鈴聲中被點燃到高潮,盡管人聲鼎沸,聲聲慢的耳力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哪間包廂拍賣鈴響,響幾次,她都聽的真真切切。 壯實的安保沿著展示底座背手而站,將貨品圍的密不透風(fēng),肌肉線條隔著衣服都能看出非常精瘦有力,估計是魂斗羅級別的打手。 燈光聚集在戲臺之上,司儀還在有條不紊的主持著拍賣流程,我站起來倚靠在欄桿上,探出頭望著他們哄鬧,聲聲慢被我瞪過后安分許多,不敢再有事沒事的偷摸瞟我們。 拍賣持續(xù)的時間越長,小花搖鈴的頻率不減反增,甚至一度以封頂價連拍數(shù)次,金額就在昏暗的光線里瘋漲。 競價的空隙,小花見我始終維持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仿佛拿錢當(dāng)冥幣一樣的揮霍,眼里似乎有贊賞的笑意翻涌,低頭向伙計吩咐什么,伙計一瞄我的方向,飛速答應(yīng)著退下去,不久后一瓶紅酒并幾只高腳杯被端到跟前,醒酒器里裝著醒好的紅酒,我低眼一瞟,送來酒的伙計恭聲道:“解先生送您的羅曼尼康帝,請問需要現(xiàn)在飲用嗎?” 木安饒有興致的拿過酒瓶,看一眼瓶身上細(xì)細(xì)密密的文字,接著像是看見什么稀罕物件一般,嘖嘖兩聲:“花爺大氣。” 我不知道這瓶酒價值幾何,但是能讓伙計如此小心翼翼奉上來的東西,肯定金貴的堪比瓊漿玉液,我揚一揚下顎,并沒有只字片語,伙計卻立刻會意,退下去側(cè)過身子倒酒,待到高腳杯輕輕奉于身前,我見到前方包廂的小花端著一杯紅酒,正站在欄桿前向我傾斜酒杯,有隔空碰杯的意思。 名媛的套路實在是我知識盲區(qū),高腳杯我會端,可是又擔(dān)心電視劇和現(xiàn)實有出入,木安看我表情略微局促,上前一步,率先在我面前端起紅酒杯,動作緩慢,手掌的姿勢向我眼下傾斜,我暗松一口氣,不動聲色照著木安的手勢執(zhí)起高腳杯,嘴唇揚起一道明麗的笑容,朝小花回以同樣的傾杯弧度。 酒液入口時漫上來醇厚的濃香,微澀,冰涼液體混合的果香卻十分適口,從舌尖滑入喉嚨,清新的甘味依然彌漫在唇齒間,是我在以往任何酒中都沒有嘗過的味道。 淪陷的同時,我被自己土的體無完膚。 小花贈酒的用意不明,我們還沒覺得有什么,無非是好朋友之間的互動,只不過在琉璃孫眼里看來,又是另一番滋味。 加價幅度一路飆升,我跟木安悠然自得,一直在座位上談笑風(fēng)生,小花拿鈴鐺當(dāng)撥浪鼓搖,清脆的響聲接二連三從他包間傳出,無論其余賣主如何訝異或嘆為觀止,他都不為所動,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搖燒錢鈴。 場子逐漸被小花不拿錢當(dāng)錢的氣場震懾住,和他競價的買家越來越少,一樓散桌安靜的最迅速,到后期基本沒什么人搖鈴,只有二樓幾間廂房還在持續(xù)抬價,可能是覺得有倆點天燈的大傻子,不管怎么加都傷不到自家身上,搖動拍賣鈴的頻率雖不如散客高,卻特別固定,緊緊追在小花的鈴聲后面。 琉璃孫依然穩(wěn)坐掌燈位,核桃不緊不慢在手中轉(zhuǎn)著,看似神色自若,劉喪卻壓低音量告訴我們,他的呼吸頻率不太對勁,明顯更粗更重,只是面上死死壓抑著,沒表現(xiàn)出來。 我心知如今的拍價早已遠(yuǎn)遠(yuǎn)超出玉璧價值,琉璃孫跟我們干耗時間,心里未必不會忐忑,雖然斗燈到最后都是兩敗俱傷的事兒,一方破財一方丟臉,我是沒臉沒皮不在乎名聲香臭,琉璃孫風(fēng)光大半輩子,要是被吳家連搶兩次貨品,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晚年的打擊,別一搞不好,老頭當(dāng)場過去了。 在孫大爺遣出去不知道第幾批伙計回來后,他聽伙計交代,皺紋深重的臉色終于繃不住,漸漸的鐵青起來,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轉(zhuǎn)悠,我就問劉喪他們在講什么,劉喪搖頭,道聽不懂,他們用的是方言,晦澀拗口。 琉璃孫聽完回話顯然煩躁不已,皺的跟塊鍋巴似的眉頭就沒舒展開過,他看看還在勇闖天涯提價的小花,陰蟄的眼神黑如煤灰,他起身站到欄桿跟前,忽然望向我和木安,陰惻惻的目光仿佛可以擦出閃電。 我心里“哦”一聲,笑臉如花,然后緩緩抬手對他豎起一根中指,并用口型呵呵他。 我就納悶?zāi)柯秲垂馐遣皇谴髳喝说谋匦拚n,不然他們怎么遇到什么事怎么都喜歡先瞪你,好像不瞪就顯示不出自己有多牛掰。 琉璃孫沒料到名媛人設(shè)的我會這么放縱不羈,老臉一呆,在我身旁的木安就豎起第二根中指,挑著嘲弄意味十足的笑回看他。 我們倆的模樣像極小孩在調(diào)戲老王八,孫大爺捂著胸口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坐回椅子上,眼里頃刻燃燒起熊熊的火焰。 木安轉(zhuǎn)而露出更加陰陽怪氣的神情,眼光有意無意掠過戲臺中央,戲謔的不行,琉璃孫神色乍然窒住,俯身咳嗽半天,而后,他揉著胸脯顫顫巍巍舉起手,朝伙計咬牙喊出一句要讓我熱淚盈眶的話 “撤燈!” 動靜漸弱的群眾突然鴉雀無聲,會場就陷入到一陣詭異的寂靜中去,古黃色的幽光投在地面上,灑進帷幔里,在珠簾和人們的眼角眉梢折射出微弱光彩,緊接著,猛烈的鼓掌聲幾乎震動大廳地板,鼓動的耳膜陣陣發(fā)聾,粉塵在光線下飄揚如絮,飛動翻滾。 司儀在喧鬧的掌聲中看向小花,他放下酒杯,將拍賣鈴扣在桌面上,意思是放棄競價,拍賣結(jié)束的鑼聲旋即大響,用作展示的玻璃柜被伙計撤下底座,我們身處的包房近乎匯聚一萬雙眼睛,司儀綿長的尾音響起,喜氣洋洋如同過年的賀喜聲:“讓我們恭喜挽柳堂的買家,拍得寶物——!” 我一看價格,正好六千六百六十六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