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如胖子所言,他確實沒有獲得比張起靈更好的成績,他出身獵人學院,即使畢業也不過是初出茅廬的新生,什么都不熟練,更何況對手是入伍多年的老駕駛員。 沒人對他們的比試有期待。 但胖子的表現實際可圈可點,他肥胖體格并沒有怎么影響他的靈活程度,在比賽中的木樂樂步步逼近,寸土不讓,他還能應付自如的同時順便喘口氣。 劇烈的運動使他大臉盤子顫動不止,如同跳來跳去的死魚,可脊椎和四肢時時刻刻都是靈活的,皮肉震如顫枝。 吳邪忍不住噗嗤一笑,被胖子大聲罵回去。 雖然胖子一度靠著體型優勢占據上風,但在老兵面前還是略遜一籌,最終木樂樂一套狠辣的棍法直沖胖子胸膛,逼的他踉蹌著跌到演武臺下,霍秀秀嚴肅地看著他們。 “4:2,淘汰。” 汗珠成串的從額頭流下,滑過眼眼眶,透出頭頂懸著的大白燈,模糊的白光閃爍起來,晃的木樂樂眼睛疼,她仰頭咕嚕咕嚕喝著水,好半晌才重重呼出憋住的粗氣。 “救命,這樣的生活我居然還要過五十九天。”她四肢酸軟,突然有點生無可戀。 “中午不知道誰口氣大的不得了。”幸災樂禍吳邪一向是坐火箭來的,從來不落于人后:“還讓我趕緊適應一下,不然以后日子難熬,現在我沒歇菜,怎么有人先繃不住了。” “你有嘴也可以不用的。” “讓我聽聽是誰在破防,不會是你吧,不會吧不會吧。”他欠欠的勁兒讓她氣結。 吳邪和木樂樂的固定娛樂節目——沒幾天就來一次的語言輸出。 本來木樂樂在戰場上千錘百煉,一下午的體力消耗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大事,奈何張起靈格斗術精湛,整整八場,她在無數刀光劍影的攻擊中幾乎焦頭爛額,費盡心力和體能。 最后還殺出一王胖子,倆人榨的她一滴不剩。 現下格斗訓練室只剩他們幾人,紅漆的字體方方正正,任由蒸汽熏過百次都沒有脫落,管道陳列的空間,只有體溫的熱度在緩緩蒸發,比起白日空曠的像面白色噴漆。 她活動著一直緊繃的肌肉,手上拿著水瓶,放地上等會拿起來又覺麻煩。 想讓吳邪幫手,他剛剛嘲笑完她,不知怎么跟胖子對上頻道,兩人聊的正歡。 而霍秀秀在文件上寫著什么,低頭沒注意到她。 一時水瓶無處可放,迷茫地停一會,木樂樂決定還是丟地面,剛要彎下腰,旁邊伸出一只修長分明的手掌,指節凸出白色的骨骼,陳舊的傷痕結在指腹,延伸出獰結的疤。 張起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水瓶,毫無停頓,木樂樂一愣,抬頭看去,見他望著前方,沒有看她,左手握著水瓶,神色淡漠。 好像無事發生一樣。 “今日的比賽完成,辛苦諸位。” 霍秀秀清凌凌的聲線在這時響起,木樂樂回過神,看她蓋好筆蓋,合上文件夾,覷向他們的笑容深深:“一起去吃飯?” “真是難得見你不加班,我今天怎么也得吃兩碗給你助助興。” 一行人聽著吳邪且貧且走。 第二日上午,因為昨日張起靈的脫穎而出,木樂樂沒時間去觀摩吳邪的賽程。 選拔賽一般不會安排的滿滿當當,大多上下午間錯開,一是照顧駕駛員的體能,二是要盡量節約選拔時間——每當有符合條件的候選人出現,會有一系列的測驗緊隨而來。 協作能力、同頻概率、思維缺口評估、確定兩人能達到一定程度的物理配合,然后再進行腦神經的初步匹配。 期間選拔賽會一直進行,只要有更合適的人選,當前候選人會被馬上換掉。 直到兩人通過失敗率最高的上機測試,系統認定他們組隊成功,比賽才會正式終止。 而后二人會進行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項——連入機甲獵人的駕駛艙,實現通感。 其中的流程嚴謹又精確,比起雖難但可以刻意作假的初選賽,會刷下去更多的人選。 之前的吳邪每一項數值都剛過線,紅燈欲亮未亮的,看得一眾實驗人員心肝直跳。 吃過早餐,木樂樂和張起靈準時準點站在實驗室,對于種種繁瑣的程序她已然輕車熟路,并在昨晚細細密密跟張起靈囑咐一通。 從用戶體驗到微乎其微的后遺癥,一大堆話一股腦丟給張起靈,上一句話還未完,下句話就堵在嘴邊,語重心長的活像老媽子。 其實早在張起靈來的當晚,他們的小群就熱鬧不已,解雨臣斷言張起靈為人清欲寡歡,平時多半是鋸嘴的葫蘆,能不吭聲就不吭聲,絕非一朝一夕就能跟他們熟絡起來。 霍秀秀不信,說是因為他們倆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是正常,木樂樂最是活潑歡脫,吳邪當初兩天就跟她熟的哥倆好。 “賭什么?”解雨臣消息飛一般刷上來。 群里的黑瞎子和吳邪都在看熱鬧,由得霍秀秀跟解雨臣上躥下跳,木樂樂洗完澡出來拿起手機,倆人的籌碼都加到天上去了,賭約就是張起靈多久會對木樂樂敞開心扉。 解雨臣賭一年以上,霍秀秀賭一周。 “一周?你倆在干什么,洗錢呢?” 同樣后知后覺的吳邪震撼發言,木樂樂也跟著勸,什么張小哥沉默是金,短時間內她撬不動人家的水泥心,秀秀這錢十有八九要虧,要不再寬限寬限,她也好努力一下。 群里是一陣默契的空白,大家都沒有發言,木樂樂想繼續勸,話在對話框又發不出去。 而黑瞎子明明是在線的,居然都破天荒沒出聲,許久的安靜后傳來一聲滴滴響,霍秀秀發來一只格外堅定的貓貓頭:“我肯定贏。” “為什么?”吳邪納悶地敲著字,霍半仙表示天機不可泄露:“一周后你自然明白。” 木樂樂自覺跟霍秀秀姐妹一場,怎么也不能讓她輸得一塌糊涂,于是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跟張起靈相處,雖然借口都是學習。 開始的測試有點像團建會玩的雙人小游戲,主要考察兩人行為模式是否一致,能否密切合作,是一切融合前最基本的一種。 如果用人比喻機甲獵人,兩位駕駛員正是人類的左右腦,他們承擔著巨大的神經負載,抵抗會令自己全面崩盤的精神沖擊,在無數數據流里共同支配著機甲獵人的行動權。 毫無疑問,要是人連自己的左右腦都不能和諧相處,無法協調四肢,那與廢人無異。 實驗員公式化的向他們陳述注意事項,機械的藍光瀉出屏幕,木樂樂轉頭,看到光在張起靈臉上烙出淺淺的印子,如同墨汁般。 他面色無時無刻都淡的像一縷蒙蒙山色,寂靜地化在空氣中,聲色全無,連漆黑的眼眸都一如凝露,淡淡的嵌著,靜也是靜,動也是靜,仿佛不會有常人的喜怒哀樂。 木樂樂偶爾會沒由來的好奇,到底是怎么樣的過去,會讓他生出一雙這樣的眼睛。 一上午的時光流逝,時鐘來到正午,他們幾項數據都完美吻合,除去體力有較大的差距,其他像是以前揀選過的每對搭檔,他們的適配度非常高,中間幾乎沒出什么岔子。 張起靈沒見過她選秀般選副駕駛的場面,還沒覺有什么,倒是木樂樂小小的驚異了。 來到食堂,今天來的候選人明顯大大多于昨天,金發碧眼的美女和大塊頭的壯漢處處可見,黑瞎子正端著啤酒跟一外國人聊天,兩人用的語言聽著像德語,嘴皮子快的可以冒火花。 整座軍事基地從外看如同鐵桶般嚴密,厚重的合金墻體似巨人,巍然不動地矗立在海岸線上,幾大港口橫貫于海面,長年閃爍著紅綠白光,狂風暴雨都不曾停歇,從直升飛機上直面灣區的力量感不亞于巨獸。 許多人是第一次來總灣區,從停機坪下來就在津津樂道總部的新奇,食堂的半空漂浮著白氣,食物的香氣連綿到出口通道,窗口更是前所未有的熱鬧,隊伍冗長。 行走在桌椅板凳的間隙,有伸著腿敘舊的老友,有朗聲大笑碰杯的故交,耳朵塞滿亂七八糟的聲音,巨型基地的鐵律在此時也不得不褪色于煙火之中。 木樂樂難得露出幾分神往,眉色跳動著鮮艷的色彩,眸子靈動如風箏,張起靈跟在她身后,靜靜地看著,并沒有出聲。 而后她不知又想到什么,眸色忽地暗淡,像被烏云遮住的碧空,光線一點一點的發沉,直至方才的光彩漸次熄滅,歸復下來。 “你想吃什么。” 忽然的,張起靈問道。 在嘈雜的環境,他音量不大,兼之不喜不怒的語氣,一疏忽就會略過去,卻正好被木樂樂意外地捕捉到,她回頭看向張起靈 “你在問我嗎?” 雖然他聲調跟問句毫無關系。 “嗯。” 木樂樂的眸子微微睜圓,他這兩天以來心如止水,除非例行公事或是請教,整個人佛的跟韭菜一樣,旁人要割要養都無所謂。 現下是他主動向她發起教學以外的互動。 她沒正經地想到這有幾分像攻略戀愛游戲的男主,到什么等級觸發什么劇情。 只是木樂樂看不見張起靈對她的好感度,他又總是如此的神秘莫測,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令人想了解也無從下手。 木樂樂略一出神,才在一旁乍然響起的呼喝聲中轉圜過來,她看看手機,好像看見什么預料外的事,瞳仁微微一張。 看完手機,她對張起靈眨眨眼:“還是我們一起去吧,今天沒人加班,科學部和技術部的人也在食堂,我不去,等下他們要調戲你的。” 涉及口舌之事,本來是容易尷尬的話題,木樂樂毫無顧忌的說出來,眼光明亮,反而顯得坦坦蕩蕩,張起靈就點點頭,不再言語。 窗口的人潮如流水般淌過,嘩啦啦的看不到盡頭,餐盤碰撞的叮當響,張起靈對飯食沒有特別的偏好,跟著木樂樂的喜好拿菜拿飯,眉頭都不皺一下。 盛好湯后木樂樂端起盤子,正要找位置坐,身后熟悉的音調晃晃悠悠飄來。 “他們都說你現在多了個小尾巴,去哪都不舍得丟下,我還不信,竟然是真的啊。” 這么欠抽的口吻,木樂樂無需回頭都知道是誰在叭叭,她往后站了站,不動聲色擋住張起靈,回過頭皮笑肉不笑道:“劉喪,你實在閑可以把后廚的盤子洗了,別來找罵。” 視線里出現的男人眉目端正,衣服皺皺巴巴,但領帶筆直,望向木樂樂時的戲謔化在眉心,似魚肝油般黏黏糊糊的膩味,看的木樂樂想把一盤子小雞燉蘑菇蓋他臉上去。 劉喪毫不掩飾自己目光,上下打量著張起靈,手上一滿盤的菜微微晃動,顯然手臂力量不如駕駛員們,屬于腦力一類的員工。 “比傳言還要帥,你撿到寶了。”劉喪對木樂樂笑得意味深長,后者齜牙咧嘴地瞪回去,他瞪不過木樂樂,干脆轉頭望著張起靈。 “大帥哥,長官大腿不是那么好抱的,她很兇,跟活閻王似的,動不動就要體罰,你見過吳邪吧?被她罰過負重兩公里。”劉喪讓出走道中央,靠到邊上:“我聽說你腦脈沖測試的成績很穩,要不要考慮來我們科學部?” 劉喪還在自得其樂地逗著他們倆,斜里傳來一道聲線相似內容卻截然不同的男聲。 “別在新人面前胡言亂語。” 在喧鬧中猶如早晨綿長的鐘鼓,沉沉地落在他們之間,劉喪臉色頓時一變,片刻轉過來一副不勝其煩的神態,側過眼睛覷向后方。 “你以前也刺過吳邪,怎么只準州官放過不許百姓點燈。”他撇撇嘴。 劉喪埋怨的對象穿越人海走到他身旁,兩人穿著不一,面色迥異,但從五官到身姿,每處地方,居然都長得如出一轍。 二人站著像是消消樂走進現實,想來是雙胞胎,劉喪似乎頗受另一人的掣肘,自他來后嘴上就老實許多,悶悶地瞅著木樂樂他倆。 身側是川流不息的腳步,擁擠的根本站不住腳,木樂樂就近放下盤子,招呼他們落座。 四人對坐,木樂樂指著后來的男人向張起靈道:“汪燦,科學部的同事,入伍前是生物學專家,研究方向是巨獸的生物工程,巨獸基因相同并且是克隆體的結論就是他的學術成果。”頓一頓,木樂樂補充道:“他是哥哥。” “劉喪,也是科學部的同事,專攻聲納技術,玄武系統的主要發明者。” 木樂樂口中的玄武系統,是基地對巨獸測距和測速的儀器,相當于人類在海中的雙耳。 八年前駐地初建成,因著總部在香港的關系,各類設備和標志都有濃厚的國風色彩。 例如木樂樂機甲獵人的名字焦明,焦明為水屬神鳥,《后漢書》有言:“焦明,至則水之感也。”焦明是預示水患禍事的神鳥。 玄武也屬水,四象之一,在八卦里為“水”坎,更有鎮守的意思,取名的時候,他們都希望能借神獸之力,平息這場滅世般的浩劫。 有汪燦在場,當弟弟的劉喪規矩不少,兩人都齊齊的跟張起靈致意,木樂樂時刻盯著劉喪,一有不對勁就打岔,以防他又拿張起靈去涮。 她低頭小口喝著皮蛋瘦肉粥,熱氣蒸的眼皮一跳一跳。 科學部的工作量大,工作室南轅北轍的,他們不常坐在一塊吃飯,本就不如和吳邪他們來的熟稔,又有新成員在,幾人一下都不知起什么話頭。 鐵勺和瓷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叮咚聲,經過一段詭異的安靜,木樂樂清清嗓子,只能先打破沉寂的氣氛,問汪燦道:“最近科學部有什么新發現嗎?” 一般大戰剛完,巨獸的斷肢殘骸新鮮出爐,正是科學部取樣本的最佳時機,即使是平常不碰巨獸尸體的劉喪都會被揪去幫手,沒成想他倆今日不僅有空來食堂,劉喪還有興致調侃他們。 果然,木樂樂聽到汪燦道:“沒有收獲。” 她理科不行,從前讀書生物和化學就一塌糊涂,不怎么明白汪燦話里的含義,只得半安慰他道:“或許巨獸的物種有局限,被你研究透了,畢竟是人為制造的克隆體,比自然生物單一也正常。” “不。”汪燦看著漣漪輕漾地湯面,思慮過深的痕跡在眉心蹙起,留下深淺不一的印子。 他看上去比往常都要疲憊,卻不是勞累導致的,仿佛耗盡心力般有種濃濃的倦怠。 “上次任務去的是哪臺機甲,青龍是嗎,你不在現場?”他問。 木樂樂點頭:“我沒去,是瞎子他們。” “沒有收獲不是因為沒有研究出東西,而是巨獸的尸體被完完全全炸爛了,從內部爆出來的沖擊力,連塊完成的內臟都沒有留下。” 汪燦的長嘆沒有嘆出來,語意頹然。 想起當時突如其來的海嘯之大,整座城市都差點被淹沒,木樂樂放下勺子,盯著汪燦的眼睛。 從里面她看到一種危險的可能,如漸漸發酵的毒藥,彌漫著深黑的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