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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第四百六十七章-《【盜墓筆記|重啟bg】歸處吳山2:心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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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樂樂按掉控制投射在屏幕正中的視頻,將系統調成作戰模式,熟練地檢查救生艙和主動力地運行狀況,張起靈還在感受知覺與對方相連的奇妙感覺,眼睛微微泛動。

    麒麟輕盈,機身遍布重火力與精密部件,維修難度堪稱噩夢,但也有屬于他的好處。

    比如出港時,麒麟只需要數臺運輸機就可以運送,而青龍頭頂滿是飛機的螺旋槳,密密麻麻的鋼鏈宛若一張大網,牢牢罩住整臺機甲,吃力的往前飛行。

    跟螞蟻搬大象似的。

    青龍和以前的焦明是機甲的兩種極端,焦明有多敏捷青銅就有多笨重,護甲滿分,火力全開,站著就是一座鋼鐵裹身的巨大城墻。

    黑瞎子不是全無章法的人,在機甲設計上卻意外的有想法,他出身歐羅巴戰區,應對巨獸更傾向于老毛子的打法,曾臨時駕駛本地機甲切爾諾阿爾法,打出過不俗的戰績。

    后來調來香港,他強烈要求本國也組裝一臺高護甲的機甲獵人——當年因著焦明的出眾,總灣區的機甲大多偏向輸出型。

    最堅硬的機甲是暴風赤紅,肉搏一流,又有著出色的狙擊能力,更是罕見三手臂機甲,由三胞胎駕駛,在主產三代機的年代生生脫穎而出,以準四代機的型號參戰。

    黑瞎子來后青龍誕生,鋼鐵澆筑,駕駛艙所在的頭部全包圍精焊,護甲固若金湯,技術方面則傾盡當時的科學所能,用火力換取一部分的動力,速度勉勉強強拉到五左右。

    純戰爭機器,一頭殘暴的雄獅。

    而木樂樂的老朋友焦明,木安殉職之后,沒有人能達到他們以前的通感高度,焦明就被改造成平衡偏敏型機甲。

    各項數值基本持平,只在速度上略高一籌,算是照顧木樂樂以往的操作風格。

    夜晚的海面并非平靜無波,風聲鶴唳,海浪涌出一道道小彎,被月亮照的寒冷如凌花,前仆后繼地撲向遠方。

    波光粼動,水霧橫生。

    最輕的麒麟率先來到指定海域,張起靈劃出屏幕,通訊信號滿格,木樂樂從監視器看到腳底下的場景,海面空無一物,暗潮滋生。

    月色皎皎,卻更平添肅殺之氣。

    “麒麟到達目標區域。”

    自機甲出港以后,通感維系著她與張起靈,他能感覺到她狀態的驟然改變,與在地基時的跳脫玩鬧渾然不同,鎮定的猶如泰山。

    “正在脫離載具。”

    夜涼如水,似她此刻的語氣,向指揮室匯報完,她按下投放按鈕,運輸機上的鋼繩飛繃著收回,在空中彈出數聲響亮的“啪”。

    大型重物落水,又是一次跳樓機般的驟然失重,駕駛艙的機械都在下落中顫動起來,機甲落定,海浪頓時如火山噴發般高高濺起。

    “麒麟就位,十英里紅線。”

    張起靈與木樂樂都在趔趄之前及時穩定身軀,麒麟站在風潮浪涌的大海里穩如磐石。

    不久后劇烈的水花陸續炸起,十幾架運輸機盤旋在上方,金屬關節相撞,震出顫聲連連,三盞探照燈直線般照出去,遠遠看去不像來對抗巨獸的部隊,更像巨獸本身。

    “焦明就位,十英里紅線。”

    “青龍就位,十英里紅線。”

    張海客調出玄武系統傳回的波動圖,信號強穩,并且直達峰值持續好幾分鐘。

    右手點開測距雷達,左手點出機甲的通訊界面:“吳邪,你跟王胖子是初次合作,多往后靠靠,別冒頭,有空開兩下黑槍就行,安全為上,樂樂,你們算是臨危受命,現在你倆連接的還算穩,可以看時機行事,能完成任務最好,完不成也不要死磕,保留實力最重要,你們兩臺機甲都以輔助青龍為主。”

    張海客的口風一轉:“黑瞎子,你們是老搭檔,不用我多話,這次行動由你們主導,注意保護焦明和麒麟。”

    在張海客叨叨作戰方針的時候,最前方的麒麟正要與青龍調換位置,麒麟搭載的玄武子系統警鈴忽然大響,指揮室卻沒有發覺。

    木樂樂和張起靈感到不妙,同步轉頭,只見原本無風無浪的海面赫然割出一條水痕,強力探照燈的光束掃過去,照出有條長尾在水下飛游,更大的身軀就在長尾盡頭。

    長尾破空一甩,朝他們疾風般砸來。

    不用警報多提示什么,他們都是反應絕佳的格斗好手,木樂樂當機立斷開啟推進器。

    一有操作,顱內頓時激蕩出一陣撕裂的壓力,極強的脈沖朝太陽穴涌去,如從上方狠撞過來的大擺錘,來勢洶洶。

    她和張起靈都忍不住向后一退。

    “警戒級別黃,駕駛員即將斷聯。”

    “糟糕,五代機的腦脈沖太大,他們一下沒承受住。”張海客臉色青白交加,對話筒大吼:“木樂樂,馬上回到頂端空間,控制自己的思維!張起靈正在被脈沖的洪流淹沒,你要盡快穩固自己跟他的通感,否則他的意識會迷失,你們會死!”

    腦內的沖擊宛若一場兵荒馬亂,或許張海客的某個詞觸碰到她戒備已久的心防,木樂樂竟真的立刻奇跡般沉靜下來。

    她頂住突突跳動的劇痛,極力冷卻著神經。

    而在下半秒鐘,聯動效應讓張起靈大腦橫沖直闖的洪水找到宣泄口,神經一松,他緊接著也鎮定下來,艙室的黃光警告就此停止。

    滯緩一瞬,推進器繼續啟動,往旁邊猛地一噴,碩大的機甲在浪花翻騰下退出幾十米,險之又險的從巨獸尾椎骨旁擦肩而過。

    青龍的胸甲被長尾余力剮出一條擦痕,火花四竄,在暗沉的夜色中猶如炸開的煙火。

    巨獸一記尾錘落空,并不善罷甘休,騰空破出水面,海浪滔天一般卷上半空,又轟隆隆地落下來,仿佛一座巨型水墻,映照著清寒的弦月,白色的月華竟然如白熾燈般刺眼。

    聲音比影子先到,像從喉腔擠壓出來的怒吼,越過層層浪聲響徹海域,穿透耳膜。

    巨獸背脊一整條的藍骨從頭蜿蜒到尾端,背后一雙等身的骨翅,不等尖嘯停下,又一擊大擺錘向他們襲來,不過此次的對象并不是麒麟,而是在一旁更容易命中的青龍。

    青龍靈活度本就不如另外兩臺機甲,會被打中是理所當然的事。

    黑瞎子開啟腳踝處的固地器,數根鋼釘如膨脹釘般爆裂,朝水咻咻幾下,發射的鋼釘釘入水底,額外提供巨量的抓地力,使機甲巍峨如山。

    其余人久經戰場,可胖子不是樂意吃癟的人,他不肯眼睜睜看著青龍挨揍。

    焦明的左臂可以變換成火炮,他看好方位,立刻蓄力一炮,抬壁朝著巨獸的大腦袋就轟出去。

    火紅的尾翼沖開黑暗,如震雷般的巨響炸起,炮彈正中紅心。

    巨獸遭遇天外飛彈,尾巴還是朝黑瞎子掄過去的,但身體被轟的往海里栽倒,力量就不如剛掄出的時候,讓青龍輕而易舉的化解,連自身的防御都沒被撼動兩分。

    黑瞎子“呦呵”一聲,在對話器里向胖子道:“看不出你有點準頭。”

    “你他娘廢話,那破學校招生嚴格的很,考試又難,老子沒幾分功夫,怎么混到現在。”

    胖子大罵,喉嚨壓抑著對巨獸的怒氣。

    趁著巨獸栽進海里的間隙,重重的踏水聲接二連三炸成魚雷,奔向巨獸。

    焦明全然不顧其他,向前助跑一段后高高抬起腳,雙腿掛著嘩啦啦的浪花,宛若巨幕。

    機甲的主關節大多是合金混合鋼鐵,兼顧堅硬與靈活,焦明弓起的膝蓋正對巨獸脖頸,并不猶豫的往下狠狠一撞。

    藍血迸飛間,凄厲的嘶吼沖上天穹。

    張海客看見焦明的通感指數在下降,立馬抓住話筒大喊:“吳邪!你們的神經連接在衰弱,抑制好胖子的情緒,他現在殺心太重了!你們退出巨獸的攻擊范圍,讓青龍頂上!”

    “我不行!他突然好像對那大王八有血海深仇一樣!我差點被他帶進去!”

    吳邪顯然也不是那么好過,聲音發顫,手指在點擊著屏幕,警戒鈴響個不停。

    “怎么回事!”張海客氣急敗壞,環繞著他的屏幕處處都是紅光,在他臉上映出斑駁的色塊:“你們之前不是通感的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吳邪咬緊牙關,話出口就被磨的稀碎。

    “王胖子出身貧民區。”

    霍秀秀在旁邊輕聲道。

    話音未落,他們神色都不由得一凜。

    他們雖在前線,但何嘗不知民間疾苦。

    連出身優渥的霍秀秀和解雨臣,也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糊涂人。

    誰都明白,曠日持久之戰,在流血的是軍人,最顛沛流離的卻是百姓。

    戰火彌天,他們是歲月里不起眼的一點水花,什么都無法改變,什么也無法阻止。

    他們只能被硝煙吞沒,被歷史掩埋,在激流中被拍的粉碎,像宣紙上無意暈染開的墨汁,淺淺淡淡,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南風的涼,北海的澀,東西往來,吹過聲聲無言的哀歌與悲壯。

    而胖子正是其中一員。

    以前的他在死人堆里混日子,看盡貧民窟的艱難與困苦,雖不如古代亂世的一寸黃土一寸白骨,但百姓度日舉步維艱,今日的用水明日的口糧,都要仔仔細細計算著過。

    他自詡不是什么世間少有的活菩薩,不積德不行善,有救濟糧就早起去領,從不讓著誰,再不然,仗著身強體壯總不至于餓死。

    自己活過一天是一天,黃昏時孤雁徘徊,他不覺得詩意,只會想打來烤成串,旁人的生死他心中無嘆,自己的生死也能看得淡。

    可是這樣日子過多一年就麻木一年,他穿行在巨獸襲擊過的城市,腳邊尸體堆積如山。

    建筑坍塌,天光刺眼,他遮住眼睛,腳踩在發紅的土地上,他發現自己面對一地的斷肢殘骸,心底居然無波無瀾。

    當時他生平第一次對自己,也是對生活產生了一絲茫然。

    于是他朝著天穹,豎起一根中指。

    后來他在電視上看見軍隊面向全國的征兵廣告,機甲對戰巨獸的颯爽之姿直臂逼好萊塢影視大片,看得人熱血沸騰。

    而且入伍后立馬就能享受補貼、還包食宿,如果有幸成為駕駛員,往后余生的生計問題都由政府保障。

    直面一線的火力,以命相搏,對貧民區茍延殘喘的他們而言,卻已經是最好的出路。

    “窮人的命不值錢。”

    在獵人學院,課程緊湊又危險,在其他人紛紛退卻的時候,胖子無不嘲諷地對同伴道。

    海潮翻涌,液濃如墨,流轉在海平線與天際的空隙,沉甸甸地壓下來。

    巨獸在焦明的膝下瘋狂掙扎,骨骼咔嚓,卻沒有斃命,長尾蓄足力就要往焦明背后砸。

    解雨臣一看不好,伸手在焦明身后一擋,裹挾著海水與急風的尾鞭轉瞬即至,用力抽上青龍的臂膀,骨刺和金屬摩擦聲如同斷鐵削金,在顱內狂響,同時激蕩出漫天的火花。

    “媽的,王胖子是老六嗎,在基地一切正常,出去就演我們。”

    張海客氣的大罵,手上越來越繁復,點出五六個窗口:“吳邪,聽不聽得到我聲音!你們通感還在維持,但是比較微弱,你試著主導焦明后退。麒麟,你注意焦明的方位,小心不要被對方偷襲。”

    “聽得到!但我辦不到!”

    吳邪聲線焦灼,夾雜著數聲對胖子的呼喝,可胖子并不管他,只不耐煩地大叫:“要不你跳機,要不你閉嘴,嘰嘰歪歪的,煩不煩。”

    “王胖子!撤退!這是命令!”

    “命你媽個頭,老子要頭一顆要命一條,愛干什么就干什么,有種你過來抓我回去。”

    張海客在胖子跟前從來就沒抬起過頭,毫無威嚴可言,論敬重胖子還更敬張起靈兩分,他被胖子罵的牙根癢癢,手緊攥成拳。

    巨獸的長尾從青龍手中溜走,打入水里揚出道高飛的海浪,它像是找到什么訣竅,以尾巴作為支撐,整個身體忽地從海底翻轉過來,彎起的背脊如竹般破開焦明的壓制,巨大的身軀自水下仰面翻出,獸鳴滔天。

    怒火攻心的巨獸也不管其他兩臺機甲,回頭沖著焦明狂嗥一聲,掄起拳頭就砸向駕駛艙,兇惡如伺機已久的鬣狗。

    拳風呼嘯,因為吳邪和胖子精神連結一時的薄弱,他們竟沒有在第一時間操控機甲退開,吳邪看著迎面掄下的獸拳,一腦門的虛汗,渦輪卻運轉漸緩。

    咣當!

    身側有道黑線忽而凌空而至,在夜空幾乎顯現不出來,張牙舞爪的爆裂釘咻的兩下地掛上焦明背翼,膨脹爆開,鋼繩往里一拽。

    麒麟全身的噴射器都冒出火光,往后全力一推——

    兩臺機甲都在噴射器的推送下摔進海里,巨獸雷霆一拳就擦著焦明頭部而過,反而打的自己朝前一踉蹌,渾身的藍光劇烈閃動。

    青龍收回足下的固地器,上去將要爆起的巨獸砸回海里,死死壓住,沉如銅鐘。

    解雨臣明明牢牢把控著機甲的主動權,卻覺得頭腦混沌的仿佛一灘漿糊,有什么東西在攪動他的腦花,他條件反射地晃晃腦袋,黑瞎子側頭看他一眼,問指揮室道:“玄武系統不是偵測到雙重襲擊嗎,這里只有一只,另一只在哪?”

    “沒捕捉到后續信號,可能潛伏在海里。”

    同樣頭痛難耐的還有木樂樂和張起靈。

    腦內神經連結的越深,機甲的行動力越強,他們的通感在聯通時攀上高峰后就一路下跌,如今已然警戒的邊緣游走,參戰乏力。

    木樂樂忍耐著一陣陣讓她后腦發麻的脈沖,心內深深覺得現狀有大問題。

    她和吳邪都是老駕駛員,對通感經驗老到,即使同伴是初出茅廬的新手,但有他們的引導,不應該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胖子她不知道,可張起靈是穩如老狗的人,自控能力極強,他們搭配在一起,本該是強強聯合的組合,現在卻連及格線都達不到。

    不知他們倆,青龍也好似沒有發揮以往的戰力,吳邪跟胖子更是岌岌可危,不知何時就會變成一堆廢鐵。

    三臺戰績斐然的機甲,被一只四級巨獸牽著鼻子走,所作所為不過是勉強抵御而已。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

    “媽了個巴子,黑瞎子你架起這大老鱉,我要轟的它媽都認不出來,狗日的,害得老子穿不暖吃不飽,今天我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胖子又在叫囂,吵的木樂樂耳朵疼,青龍一身的重量都壓在巨獸身上,正兩廂角力。

    從海里爬起來,亂竄的電流讓她頭疼欲裂,她知曉張起靈的感受不會比她好多少。

    只當是五代機的負荷過大,她剛想回頭安慰他一句,腦內忽然跳出一條冗長的線索鏈。

    像裝載著所有信息碎片的數據流,紛紛揚揚從她眼前飄過。

    是來自于張起靈。

    “指揮室!能偵測到梼杌的方向嗎!不精確的也行!”木樂樂抬頭大叫。

    梼杌是第二只巨獸的名字,現下還未露面。

    “三點鐘兩公里開外,你要干什么?”

    “我們認為梼杌的用處不是跟窮奇左右包夾!它在擾我們的思維!弱化我們跟機甲的聯系!這兒交給青龍和焦明,我去找它!”

    張海客驚疑不定地看向霍秀秀,對方也看著她,兩人沉默片刻,張海客點開另一束成像的頻率圖,時弱時強,確實不如窮奇穩定。

    沒有證據,他們也不能正確地下達指令。

    “你有把握嗎,用不用支援?暴風赤紅隨時可以出港。”張海客猶疑道。

    “不用!我們能行!”

    木樂樂肯定地回復。

    見青龍還在壓著巨獸,麒麟輕巧一躍,避開四周散出的鋒芒,正準備離開。

    巨獸一瞅他要跑,一下子掙脫出青龍的禁錮,甩頭晃腦,大吼著撲向麒麟。

    腥風卷出巨量的水花,暴雨般傾瀉向他們,麒麟抬臂擋住巨獸的拼力一砸,雙足插進泥里,駕駛室的電纜劇晃,它還猶嫌不足,張口嗷嗚就咬在麒麟的肘關節上。

    “啟動肘關節推進器。”

    隨著系統的播報聲,整條手臂蓄足馬力向上狠沖,直擊巨獸的喉腔。

    它防備不及,被麒麟一拳頭掄出七八米遠,摔趴到水下時發出嗚咽的吼聲震蕩水波。

    海面霎時波濤洶涌,浪潮四起,仿若大雨將至的前兆。

    “等離子炮已發射。”

    砰的幾聲巨響,左臂的手掌已然轉換成炮彈頭,朝著浪濤澎湃的海底精準打擊,巨獸的胸腔和腹部都遭受好幾發炮轟,血液橫流。

    藍色曳光噴發后的輕煙裊裊升空,木樂樂正要再打,像是頭顱牽動中樞神經的弦被人用力一撥,而后重力彈在腦花上,鈍重的痛鋪天蓋地而來,席卷顱腔。

    木樂樂痛極,萬幸操控著機甲左臂的張起靈死命穩住感應器,左手只是微微一偏,打出的等離子炮從青龍身邊擦過,燎出青煙。

    “操,有人在挖我的腦子吃!”

    胖子的哀嚎大響,黑瞎子也深受其苦,隱忍著蹙眉,但聽到胖子的話,他還是咧開嘴笑道:“好會形容,語言鬼才。”

    幾人都被腦殼疼折磨的幾度升天,黑瞎子克制著要跳出腦外的刺痛,問麒麟駕駛室的兩人道:“你們還能動嗎?”

    木樂樂緊咬一口銀牙:“必須能。”

    張起靈面色不見多大改變,只略微發白,但額頭上的青筋悉數爆起,如盤山公路般蔓延在額間,盤旋而下,他穩聲道:“可以。”

    青龍的拳頭閃現出滲人電光,黑瞎子歪頭看看解雨臣,兩人會心一笑,回身時都斂正神色,一拳頭砸在剛要起身巨獸的腦門上,巨獸還沒起來又砸回水里,海浪立時狂涌。

    “吳邪!為我們未來的史密斯夫婦開路!”

    月光從漫天的水花間隙照下,稀稀落落,被分割成縷縷的縹緲銀輝,焦明旋身而起,一腳踢上巨獸方形的耳翼。

    吳邪和胖子勉力維持著通感,兩人愈發的不默契,機甲的遲鈍感猶為明顯,幸好有青龍從旁協助,一腿才沒有落空。

    見他們正為自己爭取時間,麒麟立刻退出戰局,轉身向著導航的方位飛速前進。

    輕機身的好處在此時體現的淋漓盡致,麒麟邊走邊放出探測器,指揮室的張海客大氣不敢出,默默看他們在花白的海間尋找。

    一步一步跨越淺灘區,他們逐漸邁向幽深的海域,海水淹沒膝蓋,腳下的控制器就變得遲緩起來,踩踏聲沉重。

    木樂樂調大電路服的灌氧量,不斷地大口吸著氧氣,頭疼才能稍微緩解一二。

    而張起靈的感官特別敏銳,同樣是頭疼,他卻能靠著痛感微小的波動來辨別梼杌在何方。

    痛感增強,方位就是對的。

    木樂樂猜測道,聲線乏力,顫如蜻蜓振翅:

    “既然梼杌選擇藏起來,不跟我們正面硬鋼,只讓窮奇上,它可能跟我們一樣,不是正兒八經負責進攻的物種,輔助的成分更大,像游戲里的法師。”

    而法師的通病就是脆皮。

    張海客已經無可奈何,只能任他們活動,畢竟最直觀感覺到戰況的是他們。

    機甲探照燈在海上來來回回巡視,猶如巡夜的燈塔,一圈圈掠過暗沉的海水。

    光線擴散出去,灑在茫茫的波浪上,盛著一輪彎月的太平洋在寧靜中安睡。

    盡管在兩公里外,接連發射的火炮震耳欲聾,如炸響的煙花,嘶鳴與怒吼齊行。

    “等等。”

    專注浸在痛覺里的張起靈驟然出聲,而撕裂般的鈍痛時時都在上涌,似水淹大壩。

    木樂樂與他共同分擔都覺得苦不堪言,況且他不僅無法逃避,還要從這紛沓而至的痛苦中分辨來源,無異于要徹底的沉入其中。

    “左邊水深5米有異常。”

    尖痛幾乎要碾壓的他們粉身碎骨,木樂樂眼底血紅,攀滿蛛網般的紅血絲,氧氣能提供的緩解效果已然微乎其微,唯有張起靈的堅持,才讓她沒有失去意識。

    “2x90導彈裝填完畢。”

    木樂樂艱難地抬起手臂,在系統上校準導彈,手指顫抖,腦內的琴弦欲斷未斷。

    張海客吹噓過的生物識別功能派上用場,確定好粗略方位,她按下發送鍵,機身倏地一震,胸前合金擋板切成發射器,數發灼亮的光團徑直沖向海里,噴出一道巨型瀑布。

    “導彈已發射。”

    雙臂下垂,巨大的嗡鳴從大腦連到耳膜,大有江流的滔滔之勢,木樂樂的眼底血色濃郁,疼痛逐漸燒成火焰,灼的她站立不安。

    思緒愈漸朦朧,她仰起頭,看見頂上深沉的夜,繁星閃爍,溫柔的輝色在天幕暈開,與月白的海面遙相呼應。

    沒有機甲,沒有駕駛艙。

    她獨立在星海之下,璀璨的光拉出冗長白影,卻沒有照到她身上,她站在明暗交界的一端,如同世界的背立面。

    暮色沉沉,她向周圍張望,只見星光緩緩灑落在眼前的不遠處,照出一條長長的走道。

    她近乎本能般走向她面前唯一的亮光。

    在光的盡頭,她看見有人在等她。

    “樂樂!樂樂!”

    “完蛋!巨獸在影響她的意識!”

    “駕駛員已斷線,警戒級別紅。”

    耳旁似乎有焦急的喊聲和提示聲,可是她聽不清,更不想聽清,她踩在碎裂的磚面,每步都有無數畫面灌入腦海。

    看著熟悉萬分的影子就在前面,她只要近一點,伸手就可以觸碰到他,她不愿清醒。

    如墮夢境般,丟失的拼圖在漸漸歸位,她只往被光傾灑的廊道走去,心無旁騖。

    “樂樂。”

    是一聲凜冽到讓人無法忽視的輕喊,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尾翼開始朝四方燃燒出熊熊烈焰,在她沉溺的幻境蔓延開來。

    火勢燒盡天光的沉、燒凈她旖旎的夢。

    冰冷的海水重撲到面上,木樂樂遽然睜眼,猩紅的目光令她視線模糊,額頭仍是痛的。

    她睜著眼,望見剛升上半空就被海風吹散的灰色彈煙,又低下頭,海浪徒勞地拍打在機甲上,水面滾動,似有異物。

    “木安,我們——”

    她轉過頭,卻見旁邊是面容清冷的張起靈,話頃刻卡在喉頭,梗的仿佛一顆石頭,在血管里上下游離,重復著劃出道道的傷口。

    “駕駛員已斷線,警戒級別紅。”

    “駕駛員已斷線,警戒級別紅。”

    艙室閃爍著遮天蔽日的紅光,渦輪的速度急劇變緩,系統不斷地發出預警,木樂樂卻全然不知,只目光呆滯地望著張起靈。

    機甲的自保協議會以保護駕駛員為優先級,一方斷聯,神經負荷會盡數傾注到另一人的身上,極容易造成腦脈沖過大從而腦死亡的現象,在搭檔意外斷線時,機甲的動力就會全面下調,以確保第二位駕駛員的安全。

    麒麟停在海面上,導彈射擊過的地方還在沸騰,從海平面望去,可以見到一層細小的、宛若氣浪的水滴在震蕩。

    有大片大片的烏云飄過,厚厚的一團,遮擋住明爍的晚星,黑云蓋頂,皎潔的月都隱沒在云層之上,海上的能見度立時低下來。

    木樂樂的雙眼氤氳如霧,往日靈動漂亮的眸子蘊滿淚水。

    她動動嘴唇,雙手顫動不止,眼眶愈發的紅,眼白青絲紅絲交錯,像一朵衰敗的玫瑰,滿眶的淚卻遲遲不肯墜下。

    “不是木安,他已經……死了。”

    “他沒有死。”

    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握住。

    木樂樂抬眼,透過斑駁陸離的水光,她看到張起靈清明的眼眸正凝視著她。

    如空中最亮的啟明星,光輝一舉破開幽沉的暗,降臨在她的眼底。

    “樂樂,他沒有死。”

    張起靈的話語好像一泓溫泉,在她心中早已冰封角落,漸次注入滾燙的溫度。

    “像你曾經告訴我的,你們進行過通感,意識完全融合,你會是繼承他意志的新載體,只要你在,他的靈魂,永不消亡。”

    嘈雜的駕駛艙仿佛安靜至極。

    一滴、兩滴——

    積蓄多年的眼淚滾滾而落,無聲滑落少女的臉頰,她失聲痛哭,雙眼通紅,心痛如鋸。

    有淚水滑入嘴角,在舌尖漫開濃濃的苦楚,浸泡的一顆心如梅子般酸澀,她用故作堅強堆積出的防線被倏然攻破,像決堤一般。

    她總在逃避的那場洪水,名字是釋然。

    木樂樂哽咽著,心底的冰山緩緩消融成塊,化在汩汩的水流,過往的嚴寒被春暖取代。

    她三年以來每夜的輾轉難眠,每次的傷痛難過,她從沒有流過的淚,一切一切的苦澀和缺失,都在此刻被畫上完整的休止符。

    他一直在與她并肩作戰。

    其實他從未離開。

    “神經橋接啟動——”

    蒸干后的眼珠發澀,鏈接神經元的警示燈由紅轉黃,映亮她過分濕潤的眸底。

    “駕駛員間連結協議序列執行成功。”

    綠燈大亮,木樂樂看向張起靈,眼光是從所未有的堅毅,不見絲縷的脆弱或感傷。

    本已沉寂的機甲馬力回升,不過分秒就在兩人協同下重新動作起來。

    水泡咕嚕的海域浪翻如水入滾油,大風催動著狂濤駭浪,轟鳴如沙海翻涌。

    雖然瘋浪大作,卻只兀自熱鬧,始終沒有巨獸出海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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