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老道人七十的高齡,能喝上小徒兒給他買的好酒,已是很開心的事,其實老道人到現在都沒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發這么大的火氣,肯定是酒喝多了吧。 然而身前的三個兔崽子,怎么就一個都不明白他這個老人家為何生氣?就算不明白也就算了,又如何覺得是自己要將小璠逐出師門呢? 老道人心里頭不憋屈,但也絕稱不上好受,就是堵得慌。 他這個走南闖北,帶著一個拖油瓶徒弟,有一頓沒一頓的老道人,哪里有這么大的脾氣敢將單璠掃地出門?他心疼都還來不急,只是……確實很難受小徒弟不聽他言罷了。 老道人哎喲一聲,食指跟拇指捻住的酒盅輕輕放下,不耐煩道:“可不可以讓師傅好好喝完這壺酒啊,小璠?” 單璠紅著眼,搖了搖頭,她不愿就此與師傅師兄脫離干系,她還沒嫁給師兄呢。 單璠苦兮兮道:“師傅要趕小璠走,小璠就跪在這里,等師傅氣消。” 老道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笑罵道:“師傅是自己跟自己慪氣吶,何時說過不要你的?” 單璠將信將疑地伸長脖子,再一次問道:“師傅真的不趕小璠走?” 老道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哭了,他臉上的折子被淚水突然侵濕嵌入,老淚縱橫道:“師傅是在氣小璠不聽話,師傅是怕小璠你將來惹了事,都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師傅很怕這個呀。” 老道人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臉,喉頭發出哽咽聲,繼續說道:“那幾人一瞧就是一只手都能把師傅捏死的修行人,師傅要你跟他們承個情,又不是要小璠向他們低頭……” 老道人他望向凌元,張口間,嘴唇上還有唾液黏合,多有邋遢之感,他道:“就算老道心眼被蒙蔽,落了下乘,要小璠跟他們認錯,殿下肯嗎?肯定是先打過再說,對吧?” 眼下的老道人哭著反問自己,凌元也有些心神悸動,他是怕單璠真的如老道人所說,自己闖了禍還不知道。 單璠也哭得淚流滿面,她連連點頭說道:“今后在外人面前,師傅說什么,小璠全都照做,小璠再也不要給師傅心頭添堵了。” 老道人輕輕地將單璠托起身來,他突然哭著哭著就笑了,隨后與凌元說道:“讓殿下見笑了,之前還跟殿下說著老道如何如何,將雍庭教育得服服帖帖,又如何地夸小璠懂事機靈,可小孩子始終是小孩子,心性方面,始終不算完整,看待世事的態度就跟老道差一大截。如何能讓老道放心得下?” 凌元視乎從師徒三人關系之間的罅隙間,看到了老道人的一些手段殘影,是個很好的育人法子,但始終不能夠重復使用,弄不好師徒真的就一拍倆散了。 凌元與老道人抱拳道:“謝老道長為我彌補心境,將來的倆位徒弟,我知道該如何管教了。” 老道人苦相著臉,老臉依舊存在淚痕,他坐回長凳,拍了拍單璠的手背,嘆道:“老道我可沒有這么大的本事,能夠替殿下這樣的天縱奇才彌補心境。一切都是殿下自己的感悟,雍庭也是,不管以前為師如何喂他劍招,吃得下就全都是他的,老道這個師傅不過動動手腳罷了,小璠同樣也是。” 單璠被師傅說得再一次埋下頭去,老道人心口就好受些了,總算沒有白疼這個小徒兒,還知道將他這個師傅的話聽進里去。 老道人似乎有些意猶未盡,趁著氣氛干脆要把心生全部吐露,不然下一次讓小璠再來聽教育,難免有些令老道人難堪,就小璠這樣的天才修道者,老道人是一點都不忍心去責怪,但又不得不為之。 老道人給自己斟滿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然后長長得呼出一口胸腔之氣:“咱們這種道行不怎么高的修道之人,不是那些下山歷練的家中至寶,身邊有隨從、有長輩安排高人貼身保護。所以在遇見令自己瞧不出深淺的道者后,就知道對方比自己厲害得不止一點半點了。既然打不過,難不成就要沖上去送死?那樣是不好的。即便有殿下,有巴大爺這樣的人護著,咱們也不能失了禮數,這是為師一個多時辰前就告訴過小璠的,但不是以告誡的口吻,所以這是為師在態度上的疏忽,沒能夠讓小璠引起重視,為師也有過。” 單璠,凌元,陳雍庭三人聽得很仔細,這對于單璠兄妹來講,是一種迂回的活命手段,對于陳雍庭來說,則是他一直都奉以真理的。 老道人十分感慨,他說道:“鬼物跟天上仙人而言,在咱們道教被鎮壓之后,其實便是同一種物類了,皆可用萬鬼臨身符應驗真身。” 陳雍庭對此深有感觸,他嘀咕道:“怪不得我胸前的符紙有所感應。” 凌元對此多有驚訝,在他印象中鬼物如何能與仙人相提并論,便問道:“燒起來了?” “只燒了一角就突然熄滅。”陳雍庭點點頭,“起初我以為是其他鬼物靠近了我們,所以就沒把腰間懸掛有壓勝錢的那波人認為是鬼物,但他們也確實不是,身上半點妖氣也無,多溢出的,應該則是仙人獨有的靈氣。” 凌元道:“所以如老道長所講,那一行人包括我們之前遇見騎大象的那倆人,全都是魄魂界的仙人?” 老道人閉目,輕輕點頭。 單璠自始至終都不敢搭腔多說話,她想著至少也得過了今天,慢慢再在師傅老人家面前說一兩句,她的心里頭才好受些,才能夠讓師傅感覺到自己心頭是有他這個老人的。 所以從此刻起,再到晚上,單璠都不敢出門帶著師兄跟凌元,去逛芫花客棧掌柜向他們這行外鄉人推薦的宵夜一條街了。 往大了講,是單璠覺著自己應該消停點,至少也得拿出點被教訓了的模樣出來,然而往小了講,則是單璠根本就不敢跟師傅提一點要求,連話都不敢講,是從小所侵染的規矩使然。 一夜無話可說,凌元倒有點不自在,這跟以前喜歡大聲朝他嚷嚷的單璠大不一樣。 翌日。 單璠主動找凌元還有師兄要了客房鑰匙,在一行人離開前,一起交到了掌柜手中。 這一點就連掌柜這個接觸不到一天的外人,都看得出來單璠這個丫頭,在行為舉止上有很大的改變,全因昨日的那場鬧騰。 單璠在師父面前越來越多的無言勤勞,讓老道人也有些覺著自己昨日是不是過火了,但老道人沒做多想,這都是為了徒弟好。 單璠在出客棧前,主動將師兄所背的竹箱跟自己的家當全都放進了那只玉佩當中。 師徒在碰面的時候,單璠與師傅說道:“師傅,我把所有的東西都裝進玉佩里頭了,第一次用,一下就感覺好輕松耶。” 老道人淡淡一笑:“叫上你師兄還有殿下,咱們繼續趕路吧。” 單璠抿著嘴點頭,去凌元的房間催促了一下,又去找了師兄,最后四人在樓下的客棧大堂集匯,繼續往陳雍庭的家鄉趕路。 ———— 再與清貴城對向而來的一行車馬當中,有一家老小十數口的遷徙車隊,在往自家的故鄉趕。 這一行人駕有三輛馬車,年老的長者以及婦幼全都乘坐馬車,年輕力壯的男子則高騎大馬,頂做了護院一職。 為了照顧家里人的安全,車隊在這一個多月的歸途當中,一直都選擇盡量在城中過夜。情況還算良好,帝國的治安比起收編而言,同樣都是鋼鐵手腕。 前頭有一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騎馬領隊帶路,他的胯部別有一只帝國軍隊專用的厚背刀,是他在帝國的好友梁忻音將軍贈送,花了中將梁忻音倆月的俸祿跟戶部夠買此刀。 馬車里頭坐著的已經告老還鄉的太傅象梅,在前頭領路的中庸男子,是其長子象賢工。 象梅前半生仕途坦蕩,穩穩直上太傅一職,是在他四十七歲之時。 這是一個比較不令人臣服的年紀,當年先皇力排眾議,執意讓象梅坐上了唯一的太傅一職。所以如今的皇帝凌顏,大將軍夫人凌萱,以及凌澈姐弟倆,都是太傅象梅的儒家弟子。 但朝堂之上,向來不缺什么風云變幻,這象梅在列位同朝臣工之間,也算是自己攪蕩了自家后院。 數年前凌顏在要開疆擴土之時,這位太傅大人,便是極力擁護大將軍的一股后備力量。直到大將軍妥協,太傅大人象梅依舊不改初衷,始終抵制皇帝開疆擴土。 鬧得最不愉快的一次,還是太傅在晨奏之后,跪在大堂之上,聲稱皇帝不收回成命,他象梅便不起身。 于是象梅一人從清晨跪倒第二日的晨奏之上,接連三天如此,滴米未進,最終才摔倒在了地上。 能夠狠下心來如此跟自己老師對抗的凌顏,暫時停了晨奏,當著百官的面兒,傳喚了太醫馮西河與太傅診治。 不過太傅一人的力量實在單薄,這般一鬧騰,太傅瞬間失去了皇帝的重視,即便有很多的學生對此事不敢太過風評,但誰也不敢亂講掉腦袋的話。 其實也就只有太傅一人能夠如此,只因太傅對皇家的貢獻太大,皇帝一直沒拿他開刀,但不能夠保證不拿其他對開疆一事妄議的進第之士。 而在最近兩年,對此事心灰意冷的太傅,日漸有了辭官的決心。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