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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長和教導主任本來是不想參加這個‘憶苦思甜’班會的，心說‘******’都粉碎三年了，還搞過去的那一套，也不知道這程一瞬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可程一瞬最近為高考突擊隊的事情忙前忙后，確實出了大力，要是拒絕他的邀請，是不是有點打擊該同志的積極性呢？經過權衡，校長和主任最后還是決定出席此次班會，還是要給下級一點面子嘛。

    當聽到黑老漢把新中國形容的跟美帝和蘇修一樣，四處侵略、禍害別國，把校長嚇了一跳，這貧農老大爺可以信口開河，責任不會太大，可自己是國家干部，要是被上面知道自己參與這類事件，那政治前途可就全毀了。于是校長同志趕緊猛烈咳嗽起來，用意是提醒程一瞬趕緊換老漢下來。

    ‘憶苦思甜’大會經常跑題，大家也都見怪不怪，因為作報告的老農畢竟水平不高嘛，但像黑老漢這樣口無遮攔的胡說，隱約牽扯到國家對外政策，還是很罕見的。女教導主任的政治敏感性也不低，她對自己啟發黑大爺，鬧出個這樣的結論，也是懊悔不已。聽見校長的咳嗽聲，搭檔多年的主任立馬明白了上司的意圖，就用胳膊肘碰了碰程一瞬，暗示趕緊換人，省的老漢再蹦出什么幺蛾子來。

    學生們尤其是男生都被老漢的說法雷到，絕大多數倒是都覺得老漢說的對，說的有道理，大家紛紛議論起來，有幾個熱血點的說道：“咱們新中國這么強大，就該四處侵略嘛，把別的國家都應該變成中國的省，讓全人類都過上中國這樣幸福美滿的生活嘛！”這其中有個帶軍事狂熱傾向的男生，還大聲說道：“咱中國不是有原子彈嘛，直接給美帝和蘇修扔唄，只要消滅了這兩個霸權，地球上還不是咱們中國說了算，到時候全世界插滿紅旗，那多美！”

    程一瞬的政治覺悟到底要比領導低一些，他只不過覺得老漢有點跑題了，沒想到問題的性質有多嚴重，當然他覺得黑老漢的說法也不恰當，剛想起身糾正，就傳來校長的咳嗽和主任胳膊的碰撞，他以為是讓自己再引導引導老漢，就站起來說道：“同學們靜一靜，靜一靜。”

    等大家都安靜下來后，程一瞬才說道：“黑大爺剛才說的意思是，咱們新中國很強大，已經沒有誰敢到國內欺負咱們啦。至于大爺剛才說的那三次戰爭，有些背景沒有交代清楚，我們國家打這三次仗，也是迫不得已的，不是去侵略別國，更沒有禍害他國的意圖。比如抗美援朝，我們主要是擔心美帝國主義占領全部朝鮮后，對我們社會主義祖國實施封鎖，這對我們剛成立的新中國很不利，于是毛主席才決定打了這一仗，而我們英勇的志愿軍打贏了這場戰爭，打破了美軍不敗的神話，這對鞏固國家政權，增強民族凝聚力，鼓舞人民斗志都起來無比巨大的作用。同時，我們也把北朝鮮從美帝國主義手中解放了出來，要不然北朝鮮人民現在都和南朝鮮（即現在的韓國）人一樣，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暗無天日的生活啦，因此朝鮮人民是非常感謝我們新中國的，他們都叫我們是老大哥嘛。所以我們不是去禍害朝鮮的，我們是在維護自己國家利益的同時，順便幫助了一個友好國家。好，現在請黑大爺繼續為我們做報告。”

    人民教師隊伍從建國后，就被黨抓的死死的，老師們每周都必須政治學習，寒暑假也經常不休息，整月整月的政治學習，所以作為數學老師的程一瞬，講起時事政治也是一套一套的。

    不過他的這番話，并沒有說服那位軍事狂熱分子，那小子嘴里嘀咕道：“占了北朝鮮，咱們干嘛要撤退，把它變成中國一個省，直接受毛主席領導，那該多好，肯定比現在好。”

    黑大爺被程一瞬一番話說的心服口服，心理贊嘆道，還是教書先生懂的道理多呀，國家抗美援朝是順便幫助一下朝鮮，咋讓自己說成了禍害朝鮮了呢？哎……這四個眼睛的就是比咱這老粗強啊！

    不過黑土老漢也沒什么心理負擔，說錯了改唄，他接過程一瞬的話說道：“你們老師說的在理，聽你們老師的沒錯。那我接下來說啥呢？嗯……那就說說打土豪吧。我們村里原來有個地主叫高山虎，聽名字就知道人長得氣派，可這家伙人高馬大的，做人卻太小氣了，鄉里鄉親的誰家還沒有個難處啊，可你要是問他家借錢、借糧，他就是死活不給借，除非你把地賣給他，要不然從他家里弄不出一粒糧食來。1942年中原******，這****的高山虎愣是用兩斗麥子換一分地，弄走了村里差不多一半的地，這價錢連平時的三成都不到，心太黑了。這家伙小氣不說，對自己也摳門的很，整天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家里地窖藏的全是麥子，可他成天吃包谷、紅薯。呵呵，結果打土豪那年，村里把他報成土豪，被政府槍斃以后，大伙去分他的家產，****的，光地窖里的麥子都有上萬斤，一千多斗啊！這下可把我們這些貧下中農樂壞了，家家戶戶連吃了三天白面啊！”

    黑土老先生說到這里，咽了口唾沫，似乎又想起那時大快朵頤的情景來。過了會兒，他才接著說道：“想來想去還是毛主席好啊！把這些地主都消滅了，嘿嘿，當時分高山虎家產的時候，我還分了一件狗皮褂子呢，新新的，一次都沒上過身，這家伙一直舍不得穿，沒想到最后便宜我了。娃們呀,你們是不知道那狗皮褂子有多暖和，比穿兩件棉襖還強呢。可惜呀！************的第二年，家里實在沒啥吃的，叫我婆娘給換了15斤包谷，要是擱到現在拿150斤包谷我都不一定換呢！太可惜了，多好的一個物件，才換了15斤包谷。也奇怪了，都說************，可那三年明明沒受啥災嘛，咋就是沒糧食吃，把人餓的，連榆樹皮都扒光了，大家一個個腫的像……”

    沒等黑老漢把話說完，校長的咳嗽聲就響了起來，而且還出奇的響，弄得所有人都側目看著校長。縣高中的一把手只好給大家來個歉意的微笑，然后用有點沙啞的嗓音解釋道：“前兩天熱感冒了，嗓子難受，難受。”

    不說政治敏感性強的校長有如此應變措施，就連政治覺悟略低的程一瞬也明白，‘憶苦思甜’要是和************聯系在一起，那實在沒什么‘苦’可‘憶’了，甭管新中國、舊中國，在20世紀里，中國的饑荒就沒斷過，但是都沒有發生過像************那樣大規模、長時間的巨大饑荒。（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導致，每人都有自己標準，有興趣的可以研究。）程一瞬也明白校長咳嗽是岔開話題的意思，就急忙站起來問道：“黑大爺，那槍斃高山虎是不是大快人心呢？大家都高興的很吧？”

    “高興，能不高興嘛！分了他的家產，再不槍斃他，萬一哪天國民黨又殺回來了，那他還不跟大伙算帳啊，這叫斬草除根，不留后患！當時的游擊隊長就是這么說的。當時村里還有幾家人心軟，說要不是1942年高山虎買了大家的地，村里一半人都得餓死，雖說是賤賣，可不管咋，這高山虎的糧食還是救了不少人的命，能不能留他一條命。不過大伙最后還是覺得游擊隊長說得更有道理，就給縣上報了個‘強烈要求鎮壓’。槍斃那天是在縣城，好幾萬人參加公審大會，20多個地主、惡霸、國民黨舊軍人，挨個斃，白花花的腦漿濺的滿地都是，好些個人當場都吐了，我當時在前面幾排站著，那場面看的我腿都哆嗦，好家伙，一槍下去，天靈蓋就飛了，小半個腦袋都不見了。槍斃高山虎的時候，我是親眼看的，這家伙倒地以后，腿還亂蹬了好幾下呢，結果后背又被補了一槍才安生。”黑老漢心有余悸的說道。

    這時的程一瞬有點郁悶，這老漢講的還可以，蠻生動，但怎么跟‘憶苦思甜、反對浪費’的主題，總是掛不上鉤，他只好又站起來，啟發道：“大爺，您說說舊社會都吃啥？新社會都吃啥？給學生們比較比較。”

    “好，好，程老師，我說，我說。”黑土先生因為要吃肉餃子，所以對程一瞬很是尊重，他說道：“舊社會都吃粗糧、野菜，一年到頭，連顆麥粒都吃不上；新社會好，到春節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能吃頓白面，有的人家富裕，還能吃上油渣或者豆腐渣包的餃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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