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東領著郭大海爺倆進了天香閣，他找了一張大圓桌坐下，今天飯館里吃飯的人并不多，沒有往日那么多喧鬧，而視野里竟然看不見一個服務員。等了一會兒，見沒有服務員招呼自己，大頭只得起身去了收銀臺，他問坐在小房子里收銀的年輕女同志道：“同志，我們一會兒有8、9個人吃飯，這咋沒見服務員？”

    那個女青年的態(tài)度還是蠻好的，先是笑了笑，才答道：“同志，一聽這話就知道你最近沒來過我們這兒了，咱們天香閣的服務制度修改了，要先在我這里開票，然后才有服務員接待。”

    一聽這話，趙興東先是一愣，心里說，這天香閣怎么學起了普通食堂的做法？他迷惑不解道：“同志，什么時候改的規(guī)矩？我聽你們劉鐵店長跟我說過，天香閣的服務要做到縣城最好，這一改，豈不是和別人一樣啦！”

    坐著收銀的正是郝小紅，她一聽趙興東說認識劉鐵，職業(yè)性的微笑立即改成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了，姑娘解釋道：“從劉店長上個月初調(diào)走后，店里就改了規(guī)矩，新店長說，要和縣城其它食堂接軌，不能搞特殊化?！闭f完，郝小紅自己都覺得無趣，原來天香閣的一切制度都被砸爛了，真是所謂新人新氣象，這新來的店長，全面恢復了國營食堂的那套做法，人是沒以前累了，可大家的精神頭卻沒有原來那么足了。而且新店長已經(jīng)說了，這個月起，要取消獎金制度，這種比其它食堂職工收入高很多的做法，是不符合社會主義精神的。

    郝小紅不懂何謂社會主義精神，她只是很樸素的認為，過去那種多干活、多拿錢的做法好，她能明顯的感覺到，這位新店長正在努力的進行，去劉鐵化的工作。但姑娘也很無奈，誰讓自己是剛轉正的合同工呢，人微言輕啊，人家領導沒把自己收銀員撤了，讓自己去端盤子，已經(jīng)是給了面子，自己哪敢還不同意領導的主張呢？

    聽到收銀員說劉鐵調(diào)走了，大頭這才對自己一進門就感到的疑惑，找到了答案。心說難怪進來就覺得天香閣跟先前不一樣了，先是這衛(wèi)生就差了許多，然后半天都不見服務員的影兒，原來是劉鐵大哥調(diào)走了，真是可惜了。他問道：“那劉鐵大哥調(diào)到縣里那個部門了，啥時候有空，我還想去找他喝兩杯呢?！?

    既然眼前這個小伙子說認識劉鐵，郝小紅自然不會怠慢，她拿出一個菜單，笑著遞給趙興東，然后說道：“同志，劉店長去了洛陽，怕是你跟他再難聚在一起喝酒了，你先點菜，我一會兒給廚房打個招呼，讓他們給你上菜上的快一點，菜量也足一點，都是老熟人了，咱肯定要把自己人招呼好的?！?

    “哦，調(diào)去洛陽了，好，好，一定是高升了，要不然咋會去大城市呢！那我先謝謝你了，你這個同志的服務態(tài)度真好?！壁w興東接過菜單，說了幾句恭維話，也就不再多說，然后回到座位，拉著兩個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民，點起了菜。郭大海的老爹這輩子沒有干過這種高雅之事，自然是死活不肯點菜，一個勁兒讓大頭做主，而郭大海就直爽多了，他接過菜單看了一遍，然后又遞給同窗，并說道：“興東，這字我倒是都認識，可看著這些菜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啥，還是你點吧，讓我也學習學習?！?

    大頭知道郭氏父子都是實在人，也就不再客套，他接過有些破舊、臟爛的菜單，先腹誹了一下，心說菜單還是原來的菜單，可看著就是比原來破爛多了。接著又感慨了一下，毛主席那句名言‘只有不好的領導，沒有不好的群眾’，這領導干部的作用實在太大了。劉鐵不過才調(diào)走一個月，天香閣就發(fā)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家原來那么好的飯館，怕是就要毀在這新店長手里了。想到這里，大頭又往深里想了想，三年前毛主席去世的時候，咱們中國人民一致的感覺是，世界的末日就要來臨了，天要塌了！可三年過去了，好像日子比原來反而要好了，這是為什么呢？正是應了‘只有不好的領導’這句話，一個國家攤上一個不好的領導，就會窮兵黷武、饑荒不斷、是非顛倒、各行各業(yè)萎靡不振；而一個單位要是攤上一個不好的領導，就會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大家都沒有干勁；自己如果有一天當了領導，一定不能做這種‘不好的領導’，一定要改變?nèi)罕娺@種混吃等死的想法。

    琢磨了一下不到二十年的人生，趙興東的覺悟無形之中提高了不少，他無意識的笑了笑，心說還是先顧眼前吧，填飽肚子是目前的當務之急。真要是以后祖墳冒了青煙，自己當上了領導，賈有林就是自己的榜樣，至于在水晶棺材里乘涼的那位，還是讓廣大不明真相的群眾，去頂禮膜拜吧！

    考慮到上次胡錚多點主食、少點葷菜的做法，能少花不少錢，大頭開始也想這么干，畢竟自己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捎洲D念一想，還是要吃好、要吃美，這樣能更加迅速的征服郭家父子，讓他們死心塌地跟自己干。于是趙興東點了六涼六熱十二道菜，更是八葷四素，以肉菜為主，像什么回鍋肉、粉蒸肉、梅菜扣肉、糖醋里脊這些菜是一個不落。他還要了一瓶白酒，然后才到收銀臺給郝小紅報了菜名。

    純樸的前農(nóng)村姑娘，立馬就把單子親自送到廚房去了，當然要少不了要叮囑一番。本來郝小紅給服務員交代一下就行了，是不用親自跑進去的，可天香閣改版了，原來的六名服務員有四個，都進了辦公室，目前只剩下兩個端盤子、收拾桌子的了，人家忙不過來呀?，F(xiàn)在的天香閣正規(guī)多了，組織機構十分健全，除了店長、書記兩位高層外，還有會計、出納、采購、收銀、廚師長、大廚、二廚、人事、工會、團委等十位中層，以至于戰(zhàn)斗在一線的底層員工人數(shù)大大縮小，服務員只有兩個了，小工也只剩三個了，所以郝小紅才親自去下了單子。

    回到座位，見其他同學還沒有到，趙興東就嚴肅的對郭父說道：“叔，今天咱大海出來了，這是靠他見義勇為的行為獲得的提前釋放，可不是我用了什么辦法，你以后可別當著外人說感謝我的話了，要不然會給我惹麻煩的?！?

    郭大海的父親過于憨直，他不解的問道：“興東??！這次要沒你出錢、出力、出主意、找門路，大海咋能提前出來呢？我咋能不說聲感激的話呢？興東，叔還想讓你領著，去給這次為大海說話的人磕個頭，這是我家的大恩人吶！咱的事辦了，可不能忘了人家的情??！”

    聽到這個糊涂的農(nóng)民還要見林強，把大頭嚇了一跳，這要是把人領到林強家，估計自己不僅落不下什么好，還會被埋怨一通?？少|(zhì)樸農(nóng)民的本意是好的，又算是自己的長輩，這讓大頭還不好扳著臉教訓，他苦笑著看著郭大海，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對于父親的執(zhí)著，郭大海是體會了將近二十年，他已經(jīng)明白趙興東的苦衷了，知道這事不敢宣揚，否則要給人家惹上麻煩的。別人幫了自己，自己再把人家鍋一砸，這還算人嘛，于是郭大海低聲對父親說道：“爹，我出來這事，可不要到處說了，更不敢說是興東找人幫的忙，要不然公安局知道了，肯定會調(diào)查的，別人為啥不能提前釋放，我咋就提前釋放了呢？要是調(diào)查出來是咱們弄虛作假，那就會又把我抓進去，還要重判，可能會判十年刑。而且爹，興東和他托的人也都要跟著倒霉，所以這事可不敢再說了。”

    聽到兒子這么一說，可把郭父嚇的半死，他問道：“那要是親戚、鄉(xiāng)黨問起來，我可咋說呢？你是大活人，他們還能看不見嗎？”

    “就說我湊巧救了一個落水的小孩，政府因為我表現(xiàn)好，把我提前放了，其它話打死也不能多說，不然我被判十年不要緊，再連累了恩人，爹，那咱家不就成了恩將仇報了嘛！”郭大海耐心的教導著父親道。

    十年徒刑，那兒子出來的時候，豈不是都快30歲了，想想這事都讓郭父心驚膽顫，他連忙說道：“好，好，爹以后打死也不說這事了，乖乖，騙政府可真不是好玩的?！?

    大頭對郭大海采取這種方式勸說，感到滿意，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起到效果才是最重要的。他笑著看這同窗，眼里流露出贊許的目光，看來監(jiān)獄還真能鍛煉人啊，這家伙進去才一個多月，就長進了不少。

    “對呀！爹，騙政府那可不是開玩笑，你一定記住，打死也不能亂說?！惫蠛Ｔ俅螄诟赖馈?

    “哦，記住了，打死不說！”郭父鄭重的說道，就像一名正在宣誓的黨員。

    聽到老人家這話。兩個壞小子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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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語：諸位蛋員幫著老槍核計核計，是讓大頭考上學，以后在城里混呢？還是讓這小子繼續(xù)戰(zhàn)斗在廣闊的農(nóng)村？老槍原來的提綱是他考上了師范學校，以后也當一名道貌岸然的‘眼鏡蛇’，為什么這樣安排呢？理由很簡單，就沒有農(nóng)村類小說?？砂吃綄懺接X得這小子如果留在農(nóng)村，肯定像毛主席說的‘會大有作為的’；他要是進了城里，恐怕幾年內(nèi)，還是混的跟孫子一樣，不會招人待見。

    哎……看著別人書里的主人公叱咤風云，跺跺腳地球都要亂顫的局面，老槍很急?。∵@和當年紅色高棉盼著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是同樣的心情啊！在這個‘不能輸在起跑線的年代’，老槍也不愿意讓自己的主角，混的不如人嘛！諸位對此有何意見，請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