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雨不停地墜落，形似一種可怕的刑罰。

    酸雨的臭氣會讓任何聞到它的人在頭半個月里痛不欲生，為自己被折磨的鼻腔感到悲傷。但是，只要時間一過，他們就不會再在意這份折磨了。

    因為新的折磨已經(jīng)降臨。

    工廠。

    用諾斯特拉莫語說的話，工廠是四個音節(jié)。很拗口，而且，如果根據(jù)工廠的全名來念的話，這個音節(jié)會增加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所以工人們只會用四個音節(jié)來稱呼。

    反正，在哪一間工廠工作又有何區(qū)別？最終的結(jié)果都是染病，死在棚戶區(qū)。他們對此早有預計，并不感到如何悲傷。

    畢竟，絕大多數(shù)人都早已麻木。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蹲在自己家中的角落，佝僂著背。

    他的姿態(tài)很怪異，如若一個人想要舒適的蹲下，就不應該將背突起成那樣，可他就這么做了。

    不僅如此，他甚至沒有覺得有何不適。

    酸雨打在他頭頂破爛的木板上，從縫隙內(nèi)侵襲進入他的家，在地面上制造出了淺淺的水洼。男人的表情很呆滯，并不打算說話，或?qū)@些雨形成的水洼做什么。

    他只是忍受。

    門外傳來隱約的咳嗽，還有一個腳步。在雨幕中，這兩樣東西越來越近，直到一個推開門的聲音壓過了它們。

    “約瑟夫！”一個人在門口沙啞地喊。“又多了！”

    “......什么？”

    “死人又多了！”

    喊他的人用一種夾雜著恐懼與某種復雜情緒的語氣說道。“是他做的，絕對不會有錯！血在墻壁上，還有字！”

    約瑟夫咳嗽了一聲，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瘦骨嶙峋的身體在黑暗中緩慢地展開，看上去丑陋的令人吃驚。這個男人咳嗽著，開始穿自己僅有的一件外套。

    然后，他問：“列去了嗎？”

    “去了，他把那些字也記下來了！”

    “只是記下來而已......”約瑟夫咕噥了一句。“他又不識字。”

    “別說了，快過來吧！”喊他的人興奮地轉(zhuǎn)過身遠去了，病痛的身體從未如此雀躍過。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內(nèi)閃著一種光，一種有別于麻木的光。

    但是......它也并非希望。

    約瑟夫搖了搖頭，緩慢地走出了自己的家門。

    棚戶區(qū)的路上已經(jīng)有不少人正在行走了，他們近日無需去工廠進行工作，但在這個時間，能看到這么多人一起朝著某個方向行走，也是一件相當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事。

    好在約瑟夫不會。

    他知道他們要去做什么。

    他默不作聲地跟上隊伍，在酸雨中緩慢地行進。惡臭的雨打濕他的頭發(fā)，打濕他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灼燒到疼痛不已，但他統(tǒng)統(tǒng)不在乎。

    ——他的眼中也閃著那種光。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抵達了目的地。一座高聳的尖塔在陰森的雨幕中俯瞰著這些瘦弱的、衣不蔽體的鬼影。他們抬起頭，凝視著它。

    約瑟夫聽見人群前端傳來了一些輕微的交談聲，于是他開始繼續(xù)向前。這件事對于他的身體來說很不容易，擠過幾個人就讓他開始喘息了，但他并不覺得累，只是一直向前。

    幾分鐘后，他抵達人群最前端。

    “永夜在上啊......”他聽見一個人正在喃喃自語，聲音里有種難以壓制的恐懼，但是，也不僅僅只有恐懼。

    是的，永夜在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