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五山重水復-《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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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琰亦略微沉默,才道:“原本不曉得。最近趕路回來……才曉得的。”
“谷里都說是你殺的他。”
“沒有。我那天還曾奇怪,怎么一直不見他人。現在想來,許山和向琉昱,都說過差不多的意思。還有……”
他忽然抬了抬頭,沒法往下說出,還有我姐姐顧笑夢。他依舊記得她最后忽然笑著說出的那幾句當時沒有聽明白的話。她說,“我就知道不是你”,她說,“你這么心軟,怎么會殺他呢”——也許在她心里,在她死去之前的那一段時日里,始終無法放下也最為痛苦的便是在他與單疾泉之間的兩難,所以這一剎那才能這么釋懷于——終于不是他。
可他無法釋懷。他在離去的數月里無數次試著想明白發生之事,可那一日的苦痛太甚,他始終無法繼續,沉暗的始終沉暗在心之深處,甚至愈發糾成了一團解不開的深黑的結。
刺刺沒有顧得上思索他未說出口的部分。她只聽見他說,“沒有”。即使她早就相信不是他,親耳聽他這般說出來,還是令她心里輕了一輕,仿佛,緊緊纏住令得她無法呼吸的那些繩索,又松去了一些。
“你若是在朱雀山莊才待了十天,”她轉而問他,“那剩下那些日子又去哪里了?”
夏琰回過神來,才道:“我下了雪山,茫茫無計了幾天,還是只能往中原回來,途中路過一處道觀,突然想起一個很久以前的心愿——我一直想知道我最早受箓出家的道觀是哪一座。那會兒,心中實不知要做什么,想不如尋訪起來。便每至一處,都去當地道觀里打問。”
“找到了嗎?”刺刺不免緊張起來,“天下道觀大大小小這么多,這事應該不易。”
“我也以為這事不易,要花很久,說不定要尋訪個幾年。可誰知道,也就只花了一個月。”
刺刺輕輕驚呼了一聲,“你找到了!”
“我心里有個猜測,當年我年紀太小,我師父逢云道長應該不會特意從臨安將我帶去太遠的地方登箓,總在江南一帶的可能大些,所以就想著要從這附近開始找起。從雪山回來那沿途,我先只是順便問問,沒有遍訪,直到回進了江南地界才開始仔細些的。恰好江南東路道觀香火極旺,你還記得那龍虎山么?就是當初我們遇上宋客那附近,他那時好像還將我認作了是附近觀里的道士——就在那山下方圓百余里,道觀竟能有三十余個,算得上是鼎盛之地。我一個個地去找,問了大半個月,并無結果,但是聽人說,再往東北走出百里,另有個鎮子,過了鎮子不遠有座山,叫作靈山,不比龍虎山低矮,那里頭還藏著六七間小觀。我想起那些年師父為不叫我知道自己身世,向來有個習慣,凡與我有關的地方,他便不帶我走,龍虎山我是去過的,但靈山便沒去過了,我心里就預感,或應與此有關。便往那邊去訪,果然就在那了。那地方叫真隱觀,當年師父應該也是選過罷,是那山里頭最偏的一間,人也最少,但是記錄很是仔細,有我的俗家本名夏玢,錄籍的年月日時,還有他給我選的道號君黎。我既然尋到了,便留下來,在真隱觀里修行了一段時日。”
“你……”刺刺低聲道,“你果真……是回去做道士了。”
“那也不是。恰恰相反,觀主聽我說去年已然回俗,給我加了一筆,算我脫籍離觀了,若定要算,只能算借住參修。”夏琰道,“也是我當時心緒大為震動,一是為竟真訪到了來處高興,二卻是又極失落——好不容易尋到一件事來做,突然卻又失去了目標,接下來更不知還能怎樣了,便只能央告了留下來,想著——在這清苦之地借身體之勞再理理心中頭緒。對了,我還遇到過那位淳和子道長,他竟也是在真隱觀受的箓……”
“可如果……如果不是沈大哥和秋姐姐要成親,你是不是……真就一直在觀里住下去了?”
夏琰沒有便答。無論他在這些日子走得多遠,或是,陷得多深,他卻也從未想過要永不回來。他只是……希望找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方式來面對那個打了死結的過往,卻一直沒能找到。
“也不是吧,”他笑笑回答,“我本來……也差不多準備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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