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魯元剛出生時也這樣么? 似乎不是吧。 他記憶里的魯元似乎永遠都是勤快溫柔。 不是替呂雉洗衣服,就是替呂雉燒火做飯,至于那些牙牙學語的小模樣,他則完全不記得了。 “你們都下去吧。” 劉邦若有所思,呂雉遣退眾人。 周圍人應喏,乳母抱著小翁主去主殿。 手指上軟軟的小觸感消失,劉邦回神,一疊聲問呂雉,“你跟我好好說說,我何時要立魯元為皇太女!” “不立魯元,陛下想立誰?” 呂雉冷笑,“是陛下的小心肝劉如意,還是那個所謂的文帝?” “好,陛下請立。” “陛下若立這兩人,我立刻帶魯元從陛下面前消失,再不會礙陛下的眼。” 劉邦萬萬沒有想到呂雉比他還理直氣壯,愣了一下,拍案而起,“你這是什么態度?” “你以為朕會被你所威脅——” 但拍桌的力氣太大,震到了胸口處的箭傷,他聲音微微一頓,咄咄逼人的態度瞬間消失,抬手按了按胸口,著實覺得疼的不是時候。 ——跟呂雉吵架怎能吵到一半便熄火? 簡直晦氣! 呂雉眼皮微抬。 ——劉邦還是沒躲過致命的箭傷? 殿內一時無話。 上了年紀,到底不能跟年輕時比,劉邦的傷口疼得厲害,疼,那便坐下來,反正他從來不在呂雉面前擺架子,當然,擺也沒有用。 他歪在引枕上,一手按著傷口,一手對立著的呂雉招了招,“你過來。” 呂雉抬眸看劉邦,大抵是為了盡快趕回來,他連重甲都沒穿,穿的輕便的武服,紅色從武服處透出來,不用細看也知道他傷得很重。 “我從未想過威脅陛下,是陛下讓人太過寒心。” 劉邦傷的重,呂雉斂了脾氣,“子孫親眷被屠戮的事情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不會再經歷第二次。” “陛下,那不僅是我的子孫后代,更是你的。” 劉邦動作微微一頓。 呂雉兩手比劃了一個小包袱大小,“盈兒的孩子剛出生時,大抵也是這個樣子,小小的一團,眼睛都不太能睜開。” “但是過不了多久,他們便會長大,追在我身后叫祖母,聲音脆生生的,像是黃鸝鳥一般。” 劉邦忽而想起方才攥著自己手指的小肉團子。 ——聲音好聽嗎? 似乎是不好聽的,但那小手著實軟,能把人的心都軟了去。 他們很快就能長大嗎? 要多久? 一年?三年?五年? 哦,似乎過不了太多年,他們剛剛長成,大概到他腰的位置,他們便被周勃殺了。 臨死之前或許還在哭,盈兒性子軟,他們大概也一樣,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皇帝,可為什么臣子會殺他們。 劉邦思緒一滯,想不下去了。 盈兒小他太多,他沒有見過盈兒的孩子,也想象不到自己逗弄孫子的場景,所以當天幕說他們全被周勃殺害時,他會嘆息,但嘆息之后便就過去了,心疼與難受倒不多,更多的是忐忑自己拼死拼活打下的大漢江山。 可當見了魯元的孩子,被小肉團子攥著手,軟軟的手指包裹著他,讓他那顆在尸山血海里浸泡得冷硬的心也跟著軟,于是那些小孫子的模樣他一下子想到了,玉雪可愛,吵吵鬧鬧,然后——被周勃所殺。 劉邦閉了閉眼,呼吸莫名有些重,“你不必拿這些話來哄我,我不吃這一套。” “那陛下吃這一套么?” 呂雉本也不希望幾句話便能把劉邦打動,他的心太冷太硬,是極致的帝王之心,沒有足夠的利益根本打動不了,于是她拿出自己一早便準備好的詔書,平鋪在劉邦面前,“非劉不王,非功不侯,若違此詔,天下共擊之。” 劉邦眸色微沉,抬眼瞧了瞧呂雉。 呂雉難得笑了一下。 她太清楚劉邦真正擔心的是什么。 他怕的不是太后臨朝,更不是皇太女登基,他怕的是太后身后的外戚,怕的是未來的皇太女身邊的野男人,怕她們不能擔起國家重任,萬里疆土被外姓男人奪了去。 他封過女子為侯,更默認她臨朝稱制,他本質并非瞧不起女人的人,不怕女人掌權,更不擔心女人太過強勢,他怕的是未來的女人們護不住自己的江山。 ——在這個以武力才能奪取天下的時代,女人天然弱勢,若沒有遠勝男子的智謀,根本當不了九州之主。 可是她與她女兒,從來不是拘于小情小愛的人。 用則捧,不用則殺,她們終其一生,絕不會讓男人爬在她們頭上。 但劉邦不信。 他需要一個承諾,一個用來約束后人的詔書,只要她不打破,后面的天子便無人敢封異姓王。 “我知道你心里盤算這件事很久了。” 呂雉收起詔書,塞到劉邦手里,“一直不敢提,是怕我覺得在提防我,會寒了我的心,讓我不愿意再替你守這漢家天下,所以一直猶豫著沒敢提。” “直到聽到我立皇太女,才快馬加鞭趕回來,不顧一切也要把這件事立下來。” 劉邦眼皮狠狠一跳,手里捏著詔令,抬頭看呂雉眼睛,“你舍得不封你的侄子們?” “陛下,若繼承人賢明聰慧,又何必扶持外戚以輔政?” 呂雉有些好笑,“盈兒不成器,盈兒的孩子小,我若不封呂氏為王,世間還會有誰替他打算?” 劉邦摸了下鼻子。 ——是這個道理。 “陛下大概忘了,江山不止是你的,更是我的。” 呂雉繼續道,“我比你更怕百年之后外人篡奪漢家天下,我比你更想要一份保證——” “終大漢一朝,不得封王夫,不得封異姓王。” “若違此誓,天下共誅之!” ——從根上徹底斷絕那些借著孩子便想上位的不安分的男人的心!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