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他被廢去太子之位,連個王位都不曾落到,衛士們對他的稱呼變成模糊的貴人。 他不甘心,終日酗酒。 喝得醉醺醺,又提筆給皇后寫信,一邊寫,一邊絮絮叨叨說著話,“母后,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母后,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后一次?!? 可皇后不會再聽到了。 皇后對他的母子情分早已消磨殆盡。 而今他仍活在世上,并非因為皇后不忍毒殺親子,而是因為皇太女尚未成功誕下子嗣,一旦皇太女順利產女,則他性命無存。 可他依舊不懂這個道理。 他依舊沉迷在自己為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終日渾渾噩噩,幻想有一日皇后娘娘回心轉意,再來看他一眼。 或許是天家子嗣天生便有神龍保佑,這一日竟真的被他盼來了,他又一次喝得醉醺醺,在宮苑里又哭又笑,可這一次沒有宮人來勸他,只有周圍一陣安靜。 在靜得幾乎能聽到針落在地上的環境中,有人緩步而來,目光徐徐落在他身上,可他已醉得太狠,已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他在笑著,哭著,一會兒叫母后,一會兒又罵母后。 “母后,我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 “您不要再生我的氣,好不好?” “好?” “不好!” “我才不要你這種母后!” “你心里根本沒有我!” “你心里只有權勢,只有地位,哪有我的位置?!” “戚夫人那種女人才配稱為母親?!? “她那么溫柔,那么和煦,永遠不會對我發脾氣。” “她怎么不是我的母親呢?” “她怎么不是我母親!” “我想要戚夫人那樣——” 劉盈聲音戛然而止。 恍惚中,他看到他的母親淡淡看著他,面上不悲不喜。 劉盈愣了一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飛快爬起來,飛撲到皇后面前,但他尚未觸及皇后的衣裙,便被審食其抬手攔下。 “不得對皇后娘娘無禮。” 男人聲音冷冽,帶著威脅味道。 劉盈縮了一下脖子。 他似乎的確被審食其嚇到了,又或者說,他不安著自己方才的話被皇后聽到,好一會兒沒敢說話。 但面前的皇后依舊沒有表情,他這才敢小心翼翼抬著頭,看著皇后眼睛,“母后,真的是您嗎?” “您真的來看我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咬了一下自己胳膊,很疼,于是他笑了起來,“不是夢!” “母后,您真的來看我了!” “我就知道,您不會不要我的!” “母后,您是來接我出去的嗎?” 他低頭看自己的衣服,臟兮兮,且一身酒氣,不幸中的萬幸是她一向勤快,總會及時給他換洗衣物,不至于讓他一身嘔吐物見皇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氣,便沖她大喊,“葉姬,快,快給我準備衣服,我們能出去了!” 他那么欣喜著,以為自己終于能重見天日。 可皇后的視線卻從他身上移開,徑直落在她身上,“你是一個聰明人,知曉該怎么做。” 她心口忽地一緊,頓時明白皇后的用意。 ——皇太女有孕,她也得有孕。 可她知道,這個有孕不過一種陪襯。 若皇太女能順利產女,她的孩子必死無疑,若皇太女產女不順,她的孩子便會成為皇太女的孩子,成為這個王朝未來的繼承人,但是她,卻永永遠遠消弭在歷史長河。 “奴婢遵旨?!? 她深吸一口氣,俯身緩緩向皇后拜下,“但求娘娘饒殿下一命,殿下......終究是娘娘的孩子。” 她的話似乎讓皇后有些意外,皇后深深瞧了她一眼,輕輕笑了起來,“你倒忠心。” “旁人都走了,只有你還愿意守著他?!? 守嗎? 的確是守著的。 她雖功利,可也知曉知恩圖報,當年他拉她出泥潭,而今她會陪他到最后一程,就當還了他當年的恩情。 當然,還有一個頗為重要的原因—— 娘娘是重情之人。 她陪劉盈的這段時間,足夠讓她未來青云直上。 她又一次賭對了。 他們的日子變得慢慢好起來,劣質的酒水都成了佳釀,可劉盈卻一反常態,對未來再無希望——自始至終,皇后不曾與他說過半句話。 “母后不會再原諒我了?!? 他徹底消沉,與酒水為伍,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直到那一日,皇太女領著一雙女兒出現,隔著她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花圃,靜靜看著爛醉如泥的劉盈。 “去,叫叔叔?!? 皇太女吩咐小翁主。 小翁主們膽大得很,哪怕面對自己從未見過的醉鬼,她們也會好奇地小跑到劉盈身前,扯著嗓子對著劉盈喊,“叔叔!” 劉盈哆嗦了一下,瞬間從醉夢中驚醒。 眼前的小女孩兒玉雪可愛,他揉了揉眼,扶著身后的欄桿慢慢坐起身,“你們是誰家的女郎?” “這里可不是隨意亂跑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兒身上,眸光一點點軟了下來,“你們跟我阿姐長得有點像。” “盈兒。” 皇太女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劉盈身體一僵,不敢置信般回頭,“阿姐?!” “你、她們、她們是你的孩子?” 劉盈看看皇太女,又看看好奇圍著自己的小女孩兒,“她們已經這么大了?” 皇太女頷首,伸手撫弄著小翁主的發,“叫叔叔?!? “叔叔!” 小翁主們又甜甜喚了一聲。 “哎,哎!” 劉盈又驚又喜,想伸手摸摸小翁主,但手剛伸到一半,他又連忙收回手,面上有些尷尬,“舅舅一身酒氣——”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這后知后覺發現,小翁主們對他的稱呼并非舅舅,而是叔叔。 劉盈愣在原地。 “你們去玩吧。” 皇太女聲音溫柔,“阿娘與叔叔說幾句話?!? 小翁主們如快樂的小鳥兒,追逐著在院子里跑開,“好哎,去玩嘍~” 身后小宮人搬來小秤并軟墊,皇太女款款在劉盈面前坐下。 時隔多年,她已變得劉盈不太敢認,不再是過去的畏縮怯弱,而是真正有了身為國之儲君的舉輕若重。 ——那是被權力滋養才會有的雍容威儀。 劉盈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他局促扶著欄桿,聲音不自然得很,“阿姐,你,你怎么想起來看我了?” 而他曾經心心念念的母后,他卻一個字都不敢再問。 此時的他比任何都清楚,母后已徹徹底底放棄他。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