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她哭得顫抖,聲音格外酸楚,令步瞻身后的談釗不忍,別開臉去。 大雨淅淅瀝瀝地下,地上的血水怎樣都沖刷不干凈。 她頭頂雖有一把傘,可身上卻全被雨水浸濕,雨水從她的發梢、衣肩滾落,無聲墜落在地。 她被步瞻抱上馬車。 車壁外濺著些血,馬車里卻是一片整潔干凈。姜泠衣上的水漬拖了一地,殷紅的、水淋淋的,好生慘不忍賭。 步瞻在馬車外吩咐了幾句后,坐上馬車來陪她。車輪骨碌碌地轉動著,時不時便是一陣顛簸,姜泠知道,這是車輪踩過了人的尸身,整個大宣皇城,儼然變成了戰火喧天的地獄。 不,眼前這不是大宣。 這已是步瞻一個人的皇城。 目光所及之處、悠悠天宇之內、天涯海角之地,都是他的天下。 步瞻不知她為何哭,還單純以為她是害怕。只見渾身濕透的女子縮在馬車一角,身形羸弱不堪,整張臉毫無半分生色。 男人目光微斂,將身上的氅衣解下,輕輕披在她身上。 幾乎是同時,姜泠下意識地一縮。 步瞻的手登時頓住,男人白皙的指尖還掛著將干未干的血跡,煞是刺眼醒目。 就在此時,車輪碾過白骨,姜泠未曾防備,險些跌了一跌。 步瞻伸出右手,將她腰身攬住。 女郎腰身纖細,如弱柳扶風,根本不堪一握。步瞻只覺得掌心微燙,她纖柔的身子便倒了過來。她雖經歷了這樣一遭的血雨,身上的味道卻仍是溫和而干凈。一時間,從少女身上送來些馨香,沖淡了步瞻心中的煩躁之意。 或許是她身上的香氣能治療他的頭疾。 他心中竟想著,想再抱緊她一點。 姜泠卻不這么想。 即便是閉著眼,只要一嗅見那道熟悉的旃檀香,她的眼前便會浮現出那樣一張冷漠的臉。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她的身子抖了一抖。 步瞻微微錯愕,看著身前之人神色懨懨,將自己推開。 漆黑一片的馬車里,男人微微蹙眉。 “怎么了?” 少女面上掛著疲憊,偏過頭去,手指剛一抬起車簾,立馬便有冷風侵入。明明是炎熱的夏日,姜泠竟覺得這夜風吹得人身上發冷,她的目光眺去,瓢潑大雨,夜色洶涌迷離。 道路兩旁,是無數的尸骨,堆積成小小的山丘。 戰死的士卒,被無辜卷入的百姓,飛過的鳥禽,烏鴉啃食的尸.體…… 身側有人拉了一把她,聲音微啞:“別看。” 正說著,他伸過手來,便要捂住她的眼睛。 姜泠躲開他,兩眼死死盯著眼前的景象,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人間煉獄。 她的心猝然一揪,竟比那日難產時還要疼痛。 這不僅僅是一種瀕死的絕望,更是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悲慟。她紅著眼,看著馬車緩緩穿過原本喧鬧的集市,駛過蕭府、袁府、盧府……所及之處,無一不是一片哀鴻遍野。 見她眼底哀痛,步瞻也用胳膊環住她,試圖將她的手指從車簾子上拽下來。他緩聲,安慰著她的情緒:“我未動姜家,你的家里人,如今都安然無恙地在姜府里。” “步幸知,”姜泠卻不理會他的話,緊緊攥著車簾,顫抖著聲息,“你知不知曉,我曾經還妄圖跪在神佛之前為你祈禱,乞求神靈在上,寬恕你曾經犯下的惡行。” “步幸知,你看看眼前——這些都是你做的孽。” 這一聲,她幾乎是咬牙切齒。 引得男人一怔神。 “做的孽?” 步瞻回過神思,忍不住發笑,“姜泠,從古自今,罔論江山更替,只要是戰爭,你見過哪里有不死人的?以這些人的死,換得朝代的新生,他們也算是死得其所。至于身后如何,我向來是不信神佛之說,若這世間當真有地獄閻羅,那我早已身在第十八層。” 聽著身前之人的義正辭嚴,姜泠覺得一陣無力,不再想與他辯駁。 誰知,對方卻忽然傾身,“蹭”地一聲將車簾掀得更開了。雨水撲打在姜泠面上,冷絲絲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