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四月,暖陽揮灑人間,金枝宮櫻花滿林,群枝爭艷,蜂飛蝶逐,遠遠望去,美如世外桃源。只可惜,花雖開,而約定賞花之人卻都已不在。天子嫁女,普天同慶。闔宮上下,彩球綴柱棱,飛檐垂宮燈,雙喜如意結隨處可見。宮人俱是一身新裝,太監腰扎紅綢子,宮女頭簪紅絨花。金殿輝煌,紅墻碧瓦,無處不在彰顯天家嫁女的盛大排場。而禮部為這一天已經廢寢忘食一月有余,置辦的典禮聲勢浩大,引得金京百姓皆來圍觀,萬人空巷。而和親使團攜帶著大量鳳鳴蜀錦、良藥珍寶、史書典籍,還有南梧國出類拔萃的能工巧匠。迎親的隊伍竟然從京都城城門口長列到了長公主府門口,可見南梧國對這門親事也是十分看重。太子迎公主,門當戶對,實為絕配。整個姜國都籠罩在這百年難得一遇的盛大婚禮的喜慶之中。而此時長公主府內。“公主,您真美。”梳妝的婢女看著鏡中的姜月由衷地感嘆道。“是嗎?”姜月看著鏡中的自己,只覺得恍惚。鏡中的人兒,面若芙蓉,朱唇妖艷,眉間一抹花鈿勾人心魂。滿頭烏發被細心地梳成同心髻,頭戴九翚四鳳冠,云鬢間盡是金釵步搖,高貴卻又不失莊重。大紅嫁衣上精致地繡著展翅飛鳳,刺繡用的是金絲雀絨,腰間微系著一根大紅色織云錦帶勾勒出玲瓏曲線。美,確實很美。鳳冠霞帔本是她夢寐以求,如今實現了,可她卻并不高興。姜雨凝出宮前告訴她,此次南梧和親,要她小心提防夏侯瑾。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卻沒有告訴自己。可是,姜雨凝這半年里一直逼著自己訓練那些技能,并且讓教習她的師父扮做宮女陪她一起去南梧,可見此行之兇險。可是為了小舞,她不得不去。姜雨凝答應過她,只要她去南梧和親,便能把小舞送到她身邊。拜別了帝后,姜月由姜燁背出了公主府。“你當真愿意去替嫁?”姜燁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問著姜月。“嗯。”姜月只是淡淡回應。“你放心吧。你的師父是我從外面找的,她很厲害能護你周全。”姜燁說,“委屈你了,原來姜雨凝讓我出去找世外高手,竟然是為了這一天。哼。”姜燁冷哼一聲,似乎有些鄙夷。看來姜雨凝是早就想好了這招金蟬脫殼之法。但是她就不怕,姜月去了南梧后倒戈,會陷姜國于水火之中?“我出生于姜國,姜國有難,我自當義不容辭。”姜月道。聽著姜月這話,姜燁不免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去。姜月作為一名女子都能有如此覺悟,可他卻整日只知游手好閑,殊不知姜國如今已經陷入囹圄。隊伍浩浩蕩蕩,如一條紅色長龍,從公主府門蜿蜒到了城外。車隊中間一輛暗紅色的馬車被侍從團團圍住,那車頂上傲然挺立著一只“鳳凰于飛”的金雕,召示著主人尊貴不凡的身份。“怎么,還想帶她走?”茶樓雅間內,一紅衣女子素手捏著茶盞,她微微掃了一眼對面的黑衣男子,輕嗤一笑,“只可惜,郎有意,妾無情。人家根本不想跟你走,因為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你。”姜雨凝后面的話說的意有所指。前世姜月救他,只是出于同情和憐憫。今生,她和他只是共侍一主,更無過多交集。聞言,蕭暮何并沒有說話。只是他眉頭微微鎖著,心中似乎有什么不解的疑團。他總覺得有些東西似乎變了,卻又似乎根本沒變?他說不上來,心里總覺得有些股莫名的煩躁。“喂。”姜雨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她刻意壓低的聲音里帶著嗔怒,“蕭暮何,你這樣不禮貌誒,本公主才是你的妻子,你居然當著你妻子的面看別人的妻子?你這樣我很吃醋!”她氣鼓鼓的,把“吃醋”兩個字咬的極重。“……”蕭暮何臉色黑了黑。吃醋?“你喜歡吃醋?”蕭暮何挑眉,一副“怎么會有人喜歡吃醋”的奇怪狀。姜雨凝:“……”他是怎么用這么平常的一句話,噎得人說不出話來的?還有,他那個帶了幾分奇怪又有幾分鄙夷的神情是幾個意思?“本公主就愛吃醋,要你管。”她傲嬌地別過頭去,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她伸手在懷中掏了掏。然后將一個黑色的小瓷瓶從幾案上推到他面前。蕭暮何挑眉,“這是什么?”“母蠱。”她故作漫不經心的說出這話,輕輕的兩個字,聲音不大,但足夠飄進蕭暮何的耳朵里。“母蠱?”蕭暮何看著那小黑瓶的視視線陡然一凝,她竟然把母蠱就這么給了他?他看著姜雨凝的視線,突然變得審視起來。這個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先前她為了自己,不惜自損身體。后來,竟然為了跟他在一起,甘愿拋棄了公主的身份?放著好好的鳳冠霞帔不要,偏一頂紅蓋頭,就這么甘愿隨他回燕北。這女人,最近莫不是被什么東西附體了不成?現在她唯一能牽制住自己的東西就是這個母蠱了,可她卻親手給了他?他看著姜雨凝,眸光逐漸變得疑惑。他不明白,這個女人現在到底是想干什么。“為什么給我?你就不怕沒了母蠱來掣肘我,我隨時都將你殺了?”“橫豎你想殺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隨你便。許是我上輩子欠你的,就當這輩子專門跑來給你還債的咯?”姜雨凝對他的話不以為意,反倒淡定自若的喝起茶來。可她杯中晃動的茶水,卻出賣了她此時此刻的情緒。她害怕蕭暮何會對她的身份起疑,也害怕沒了母蠱他真的會隨時殺了他。可是想要化解他對她的仇恨值,就必須用真心換真心,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對他好,讓他慢慢放下前世的仇恨。“哼。” 蕭暮何輕嗤一聲,“你最好收起你不該有的歪心思。”“歪心思,什么歪心思?我能有什么歪心思?”姜雨凝氣呼呼地,伸手就想去將小黑瓶奪回,“你愛要不要,不要拉倒。好心當做驢肝肺,本公主還不興給你了呢!”誰知她手還給夠到,就被蕭暮何一把奪過,“既然給了我,便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