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大年初一的早晨, 黎夢嬌拎著提包,準備出門,恰好被鞭炮聲吵醒的黎星川撞了個正著。 “閃閃啊。”她有點尷尬,努力保持鎮定, 找借口道, “單位那邊有點事, 我得去一趟……” 黎星川不是那個好糊弄的小男孩,他三兩步走到玄關處,背靠門把手,把路擋住。 “小姨。”黎星川說,“該走的又不是你。” “說什么呢, 我是去忙正……” 她的話說到一半,“咔嗒”一聲, 另一間客臥的門被推開。黎淑惠捧著一只黑色的方盒, 走向昨晚放置在客廳角落的行李箱。 黎夢嬌的眼神驟然變了,丟下提包, 一反常態地湊到黎淑惠邊上。 “姐, 起得那么早啊,不再多睡會兒。”她笑吟吟地說, “你在忙什么呢?要不要我幫忙啊?” 她的步伐太快, 以至于黎淑惠根本沒反應過來,瞪她一眼, 下意識做了個藏起方盒的動作,辱罵道:“要你管?死遠點。” 這半秒鐘,已經足夠黎夢嬌看清楚對方手中方盒的外觀。她幾乎控制不住表情,連牙齒都因震驚和警惕而咯咯作響。 ——黎淑惠為什么會有‘潘多拉’? - 黎淑惠把這個方盒看做寶貝。 自從得到這個方盒,日日供奉其中的“真神”, 她真正擁有了通靈之力,送嬰靈、還陰債、看姻緣、補財庫……從前一知半解的,如今都能精通掌握,“神婆”名氣漸漸打出去。 身價變高之后,她開始擺譜,隨心接單,一約難求。 她心底是知道這東西有點邪門的,因此不敢多接,用“不能總麻煩真神”的借口來欺騙自己。 每天晚上供奉祈禱時,她都會失去一段記憶,莫名其妙睜眼便是第二天,記性好像也越來越差;其實脾氣也更極端了,她本來性格就糟糕,所以完全意識不到。 黎淑惠行道多年,只失過一次手。 那是黎星川高中的時候,她把他叫回來處理一些麻煩事,當時她正在幫一位客人算運勢,黎星川點了支煙,站在邊上看。 黎淑惠從前幫人算運勢,搖卦一出,對著銅錢直接念出答案,便能說個七八分準;可黎星川來的那天,她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擠出幾個干巴巴的字眼。 等客人離開,她與黎星川大吵一架,之后足足兩年沒見過面。 對于這個兒子,黎淑惠既是厭惡,也是恐懼。 她太過相信所謂的玄學,因而對于黎星川會克死自己一事深信不疑,在對方尚且年幼時狠狠打壓,生怕他能健康且正常地長大。 當大師詢問她是否真的要做‘以命易命’的代受之法時,黎淑惠也絲毫沒有猶豫。 兒子的命算什么?能有她的百分之一金貴嗎? 黎星川這條命本來就是她給的,替她死,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嗎?這本來就是作為兒子的黎星川生來欠她的。 大師后來告訴她,黎星川天性太過克她,“以命易命”失效了。 沒關系,她已經找到了新的憑依,值得依賴信任的、無所不知的神明。 黎淑惠抱著方盒,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真神會保佑她的。 - 黎星川覺得他親媽可能真的有精神病。 大年初一,按照慣例要待在家里,不能出去亂跑,他和季望澄窩在房間消磨時間。 盡管如此,待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和黎淑惠還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對方總抱著懷里那小黑盒子,像個精神病一樣念念叨叨,別人和她搭話,她就跟狂犬病發作似的追著人咬。 外婆受不了她,又狠不下心把她趕走,反手把自己關在臥室里。 晚上七點,有客人上門。 是一對夫妻,懷里抱著孩子,神情十分急切。 妻子說:“真是對不起,本來不該在今天打擾,但是我孩子癔癥發作好幾天了,實在著急……” 黎淑惠翻個白眼,剛想送客,那丈夫適時遞上一個厚厚的紅包。 她掂了下分量,沒點頭也沒搖頭,丈夫見狀,又拿出一個更厚的。 “行吧。”黎淑惠隨手一指,“坐在那,我為你們做法。” 黎星川就站在臥室門口,能將客廳發生的情況盡收眼底,他小聲對季望澄說:“這錢真好騙。” 黎淑惠收下錢,借著茶幾和電視桌布置法陣。 早些年,她的名氣還沒現在那么盛,偶爾會在朋友圈發一些自己做法的視頻。 手里抄著一支龍頭杖,踩著鼓點跳舞,龍頭杖下壓,“嘩”的一下,身后滿墻的黃紙一齊燃燒,視覺效果十分震撼。 其他人看完對神婆心悅誠服,黎星川覺得她在表演猩猩打狗,視頻倒是剪得不錯。 黎淑惠布置完法陣,把小方盒放到法陣最中心的木臺上,雙膝跪地,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女人懷里的孩子醒來,開始大哭:“哇——” 小孩一邊哭,一邊抽搐,四肢僵硬呈角弓反張,口水不斷沿著嘴角流下。 黎夢嬌上午沒走,聽見動靜,也從屋內出來了。 “這么可憐。”她唏噓道,“帶小孩去醫院看過了嗎?” 妻子一邊哄孩子,一邊心疼得紅了眼眶:“沒有,我想這個病醫院應該治不了,我婆婆說是癔癥,要找神婆。” 黎夢嬌:“…………” 黎星川:“…………” 兩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同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黎淑惠貼好滿墻的紙,一手拿著手鼓,一手拿著龍頭杖,開始做法。 “大赫慈悲太乙救苦……”她合著手鼓的節拍唱詞,神神叨叨的,“……大慈大悲……” 這念經般的語調,很難讓人聽明白她在唱什么,黎星川靠著門框,津津有味地觀察。 十幾分鐘過去,母親懷里的孩子還是在哭,哭聲反倒更加嘹亮了。 龍頭杖一甩,墻上的黃紙被動作帶來的風掀起,并沒有如以往那般燃燒。 黎淑惠心中大駭,冷汗差點淌下來,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跳。 ——“真神”拒絕了她?為什么? 她再將唱詞完完整整地念了一遍,這回更加投入、更加全心全意。 “嘩——” 黃紙沒有燒,有幾張未粘牢,零落地飄到地上。 孩子依然邊抽搐邊哭泣著:“……嗚嗚嗚……嗚嗚……” 黎淑惠丟掉手鼓和法杖,捧起方盒,仿佛受到天大的打擊:“怎么會這樣?!” “真神,我的真神……”她死死瞪著盒子,“您為什么不回應我……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見她如此失態,孩子也并未止啼,妻子和丈夫露出狐疑的表情。 “到底行不行啊?”妻子壓低聲音,對丈夫說,“虧我們找那么多人打聽,她不會是……”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