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陜西境內。
涇陽、三原、醴泉、高陵、臨潼.各地的軍戶農戶被組織了起來,在當地官府的帶領下,復修當地最大的洪渠堰。
百姓們熱火朝天。
婦孺也頂半邊天,她們做飯送水。
一名老人坐在安靜的樹下,腦袋枕在膝蓋上,仿佛睡著了一樣,瞇著眼睛打量中午休息的人們。
“周叔。”
“您年齡大了,回去歇息吧。”
六十歲以上的老者,并不用參加,村里的后生勸慰道。
韃靼地區的阿只里山,有個叫做宛在達的地方,此地區的人,年老后會自殺,然后被分食,根據當地的說法,叫做恤雙親之苦勞而葬之于腹,不忍棄于山中。
因為被大明人用文字記載下來,所以流傳于后世。
大明不用如此。
除非經濟破產的時候。
大明經濟破產的時候,下限就是別的地區的常態。
老人搖了搖頭。
人生七十古來稀,他想要多看看。
村里的后生們為老人送來食物,因為是為自己翻修水渠,官府只負責提供口糧,并且會提供一批機器和農具,但沒有工錢。
村里的人不會偷懶。
哪家的勞動力敢不參加,在村里是生存不下去的。
大瓷碗堆滿了陜西的特色面食,上面撒了辣油,看得人胃口大開,老人拿起筷子,大口的吃起來,他從來不會浪費食物。
吃完后,老人愜意的打了個飽嗝。
“老咯。”
年輕的時候,他可以干下一大盆,如今只一碗,就讓他撐的慌。
老人就是一部活歷史。
老人從樹下爬起來,籠著袖口,碗也不收拾,仿佛忘記了一般,不知道走去哪里去了。
“這里怎么有個碗?”
“老周叔剛才不在這里嗎。”
路過的人沒有在意,撿起空碗,不久,土地上的人們又開始了勞動。
種田。
可不是撒下種子就可以了的。
老人走在溝渠上。
口里的牙齒所剩無幾,干癟的臉上,猶如枯樹皮一般,越走他的腳步越快。
“奇了怪了。”
“那是老周叔不?老周叔越活越年輕啊,走的比后生們都快。”
有人看到了老人的動靜,好奇的感慨。
“看見俺爹沒?”
“沒有。”
兩名漢子到處打聽。
“看見了,剛才都在這里,怎么一不留神就不見了呢。”
老人走著走著,逐漸走累了。
他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小時候,家里窮的很,每天都餓得慌,從來不知道吃飽的滋味。
從出生的那天。
這里并沒有溝渠,到處都是牧地啊。
原來這片土地,自古以來的模樣,卻是這樣的,老人望著四周的水渠,一片又一片的良田,“可惜啊。”
老人感嘆。
兒時一起玩耍的伙伴,如今只剩下了自己,許多小伙伴沒長大,還有人看不到如今的光景。
自從良田變牧地以來,近百年間,各田水道完全堵塞,河水常常不能得到治理,糧食減產,人均口糧下降,人口大倒退。
如今村里的人丁興旺。
到處是孩童,每日熱鬧的很,甚至讓老人煩躁。
以前可不是這樣。
村里哪里有如此多的人。
北宋的陜西,有一百五十萬戶,北宋的陜西還是邊地。
到了元末明初,偌大的陜西只有二十余萬戶。
大明洪武元年八月,拿下前元大都,隨后西進,相繼收復陜西和山西兩個行省,消息傳回金陵,金陵在制定政策,第二年四月就正式設置陜西和山西行省。
加上大軍行軍的時間,消息傳遞的時間。
說明了什么?
明軍在兩地就沒有打什么仗,那么陜西的人口去哪里了?
百年的治理,還處于元朝的內地,人口不但沒有增長,反而急速的消減,到了滅絕的紅線上,生產力下滑之深,有史以來聞所未聞之事。
老人活了七十多年。
他找了塊土疙瘩坐下,錘了錘膝蓋。
“圣人真不錯。”
老人感嘆。
他們開始并不知道勞什子大明,只是后來啊,朝廷派來了許多官,年年興修水利,他們這里也修了,當初好多人抱怨呢。
這條溝渠被取名洪渠堰。
不光他們這里,隔壁的涇陽、三原、醴泉、高陵、臨潼幾縣都受益,聽說光這條溝渠,灌溉了近百萬畝的田地。
還記得洪武十七年。
那時候自己還干的動,一樣的抱怨皇帝多事。
望著腳底下的溝渠,老人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情,這條溝渠,養活了他一大家子,他的兒子,孫子,孫子的兒子們,世世代代就要指望這條溝渠。
圣人還是對的。
老人忍不住想道。
“老大家的四娃,非要吵著去當兵,要把家里改成軍戶,這娃得打,現在看到當軍戶的好處,當兵可是要打仗的。”
老人活了一輩子,不羨慕別人軍戶。
他認為當兵不好。
“還有老三家的娃娃,倒是會讀書的,回頭都跟老三說說,只要娃能讀書,砸鍋賣鐵也要供著咧。”
老人想著想著。
嘴角不知不覺露出微笑。
微風拂過。
老人身下的衣角被吹動,有一塊其他顏色的補丁,是兒媳婦為他縫補的,針線密集,做工仔細,看來用了不少的心思。
“呱呱。”
青蛙跳入溝渠中,遠處找來了幾人。
“爹。”
“爹。”
“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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