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別無所求,可謂心滿意足,但不幸的是煩惱接踵而來,而且一個接著一個。首先是他意外地發現,家人都格外地對他恭敬,簡直是惟命是從,就連平時不大上門的一個遠房親戚,最近也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看他,他當時并沒有多想,后來就不這樣認為了。
最主要的還是他的家人,他那個有外遇前科的老婆、還有他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女,對他是奉若神明,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以前兒女們對他是怨聲載道,抱怨不迭,當面就曾指責他:“俺爹,這輩子沒什么本事”,很難設想一個泥腿子,他能像那些高貴紳士們一樣出入什么上流社會,更不可能給兒女們帶來什么體面像樣的工作。
譬如說,給老大換個工作換不成;給老二調個好點的單位做不了,這些都說明了他的無能,一句話他沒有錢,更沒有什么關系。
他本不想把這些珍珠過早地示人,要不是因為他老婆的一句玩笑話:“家里招了賊了!”,他老婆是無意的,無非是想叫他趕緊回家,可是他想的不是丟失了什么錢,關鍵是他放在墻夾縫里面的那個精制的寶匣子,他迫不及待地趕回家,不假思索地就去看他那個寶匣子,這一看不要緊,不想他老婆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他的背后,這一嚇竟是魂飛魄散。
于是這個守口如瓶的秘密不脛而走,先是他的女兒,后是他的兒子們,這樣不用說一家人全知道,雖說他的地位一下地提高了八度,可是他的擔心也隨之而來,他老婆會不會伙同情夫攜寶盒而走,他的兒女會不會趁他不備偷偷地把寶盒揣走,還有他們之間會不會發生財產爭奪戰,最主要的還是消息仍在不斷地擴散,這讓他非常擔心,遲早大家都知道了,那么,知道的人越多珍珠的危險越大,說不定誰就起了歹心,于是他就想珍珠是不能再放到家里了,家里越來越不安全,豈止不安全,簡直是門戶大開,小偷想來就來,而且誰也擋不住,也沒地方藏了,墻里再也不安全,家里每個地方都是暴露的,想偷那是易如翻掌,并且不易被察覺。
越是擔心他越是想拿出來看看,只要家里沒人的時候,他都有這個沖動,覺得不檢查一下他就不能放心,似乎那珍珠可能已經不存在了,甚至連盒子也不見了蹤影。
每一次查看他都要親自數一下,而且生怕數錯了,于是一般要數上幾次,從即將打開寶盒時心就懸在嗓子眼上,到看到珍珠時心突突地跳,生怕背后有人看到,或是墻角里突然冒出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瞪著他呲著牙笑,直到數到二十一顆的時候他才算放下心來,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寶盒放回去原處,再到院子里檢查一下有沒有人,這一切做下來簡直是個小偷,仿佛是自己在做賊。
于是他就想怎樣才能把寶盒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放到哪里他都覺得不安全,說不定身后有正盯著他的人,等他一走人家就取出來,那樣二十一顆珍珠就再也不屬于他了;他曾試想過幾個地方,他的老宅、他的宅基地里、還有村外那個他認為極秘密的地方,這些都不安全,因為就是沒有看到,也可能被人無意中挖走,那樣想找人家都不可能。
再說,別人既然知道他有珍珠,就會猜想到他可能放在什么地方,就會想著法子得到那些珍珠,這是毫無疑問的。最后他想到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那就是銀行的保險柜,但是租金是很昂貴的,幾乎等于他一年的用度和花銷,這讓他十分惋惜,可是再也不能憐惜那點租金,還是讓珍珠安全一些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