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絕境反目勇求生-《云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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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善言辭的何勝軍,對這種突發的社交危機早已手足無措,全程幾乎都沉默不語。等院里的人烏囔囔走后,他才撿起地上的錢,默默走進屋里。
“嗚嗚嗚,這個殺千刀的畜生,就知道落井下石欺負咱。咱到底哪里惹他了,要這么的羞辱咱!”許嬌蘭嗚咽道。
“你老實說,到底發生啥事了?”何老爺子問道。
“唉!”何勝軍悠悠地嘆了一聲,無力地罵道:“肯定是那個要死的明子爸,*他媽呀,昨兒個和他喝茶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打算這兩天找月生借錢’。哪里知道他這個孫子,扭頭就和月生說了!”
“你借錢就借錢,你跟明子爸說啥!”許嬌蘭快嘴快舌地抱怨道。
何勝軍也怒了,沒好氣地說道:“話趕話不就說出去了?我淡寡流水閑的啊,沒事跟他說這?”
許嬌蘭被丈夫一兇,滿肚子委屈全部爆發了出來,對丈夫大喊道:“你有理!你嗓門再大點!剛才死哪兒去了?你這勁兒剛才怎么不使!我真是上輩子作孽了跟了你這人,窩囊死了,窩囊死了啊!唉嗨!”
妻子這么一鬧,何勝軍立刻蔫兒了下來,久久沉默不語。他這人從來都是脾氣來的極快極大,但一碰上比他更狠的,立刻就沒了氣勢。對外人他是因為沒有滔滔不絕的口才且不擅長危機公關,對家人則是因為不愿意繼續爭吵。如此一來,這一上午竟又前后受氣,委實窩囊無比。以致于連抽煙的心情都沒有,獨自盯著地面發呆。
劉月生這么一鬧,一時間整個老泉村再也沒人敢跟何勝軍近交。那些屏氣凝神擦亮眼睛拼命張望的村民,難得碰到這么大的猛料,更是隔岸觀火看的熱鬧過癮。
不過對何氏夫婦而言,十幾年來丟臉的事情已不是一樁一件。面對這些陰晴不定的面孔,無非是虱子多了不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不管今天幸福至極還是落魄透頂,第二天的太陽依然全新升起,該做的事一個也少不了。誰也不會只活在過去,如果眼下只知道患得患失,那便連明天的星辰也沒了資格守望。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賺錢熬過當下,盡可能讓孩子們平靜安穩地成長。
于是“好漢不賺正月錢”便成了別人的事情。對紅西鄉的農民來說,春節是一年中最應該游手好閑的好時光。天寒地凍的光景,又恰逢是一年的初始,只有走親訪友安然自得,來年才會不慌不忙。男人們往往要等到正月二十之后才會扛起鋤頭穿梭在山中,東一鋤西一鏟地挖掘煤礦。
何勝軍沒辦法等到那個時候,從正月初八開始他就鉆進礦洞里獨自掏挖,只為能在孩子們上學前弄出幾車鐵礦。
不幸中的萬幸,他還有這個屬于自己的實實在在的礦窩。前面的幾個月因為傷病不能干活,如今身體好轉,自然是直接開干。只要開始挖,現成的礦石就會源源不斷被開采出來。錢來的如此現成,難免再度讓那些小肚雞腸之人眼紅心切。優越感被削弱,任誰也不會心甘情愿。
何許夫婦哪里意識的到這些?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夫妻倆都是頭腦簡單心思單純的人,看到聽到的都是別人的外在言行。但凡人們的心思稍微繞個彎,夫妻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要大家表面和善,孩子們伸手時有錢給出,倆口子就心滿意足。
只是由于過早做苦力活,何勝軍的身體落下了更多病根。右手的輕度殘疾依然沒有任何改觀,胸膛上黑紅的燙傷疤痕也再無法消除,像丑陋的惡魔般附著在身上,時刻提醒著一家人生活的不易。
村里人從不把感冒發燒或者腰酸腿疼當做一回事,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這種最粗淺的看病之法對他們來說已是相當奢侈。于何勝軍等農民而言,能扛過去的病絕對不會找大夫;能去小診所解決的問題絕對不會去市區醫院;能用膏藥解決的,絕不會去勞煩大夫開動機器掃描身體;能用幾粒猛藥壓下去的,也絕不會浪費錢財和時間去做什么掛號和和檢查。反正不舒服了就歇歇,沒有什么毛病是少干兩天活多喝幾杯水解決不了的。
漸漸的,許嬌蘭干瘦的老黃臉慢慢爬上了緋紅的余韻,何勝軍的腰圍也重新圓潤起來。經過時間的消磨,生活的遺憾再度被柴米油鹽和新的希望替代。陰霾被逐漸推到身后,歲月再次變得溫柔以待。等何朵參加完高考的時候,何家的新房建造已經接近完工。
“考得咋樣?放假了嗎?”何文在電話里問道。
何朵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放了。咋樣我也沒底,文綜有點發揮失常。對了,咱媽讓我問你,暑假回家嗎?”
自從何文勤工儉學入手了一臺小靈通后,和家人的通話就方便了很多,可以隨時隨地接打電話。
“不回了,假期我要代課。那你志愿填報了沒?”何文問道。
“填了,就是原中的魏州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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