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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就是剛剛奉袁紹命前來辛評。
辛評已經算是老使者了,袁紹創業過程中最危險最重要的外事訪問都是他去的。如袁紹這樣的人用人就是這樣,你越是勝任某件高危事,你就越會被頻繁委任。
此時,大帳中,面對一眾泰山軍虎狼將,辛評昂首不屈,緩緩唱道:
“……,近者奉漢伐罪,旌麾北向,群丑束手。今我擁兵十萬,方與張王會獵于京都,定誰家天下。”
辛評唱此,將目光看向了人群中荀攸、郭圖,眼神中閃過一絲變化,然后對著上首垂手的張沖,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張賊,我主念及體面,稱你為一聲張王,但在評心中,你屬實為亂漢之賊,更是我儒道法統之道賊。”
說到這里,辛評眼神流露出了一絲復雜,他低沉道:
“天下本不應該有你這樣的人,歷史也不該有你這樣的人出現。你這樣的身份和位置不應該有你這樣見識,也不該有你這樣的志向和氣魄。在既定的歷史中,漢統既失不過是天命循環,不在河北便在河南。但為何會有你這樣的人?”
此時,辛評真正的見到了張沖后,終于說出了他們這些人的心里話。
辛評很是不解:
“張賊,自你起事后,我們就尋到你的家鄉,不論是你的過往還是你祖宗的墳塋,都顯示你最多不過有中人的位格,甚至還不如你家鄉的那個社老。但偏偏你就能行得這樣好大的事,只不過就離開了家鄉踐了趟更就有這般造化?說,你到底是誰?”
此時的辛評彷佛忘記了這里是泰山軍的中軍大帳,甚至忘記了他身邊的這些人,隨便拎出來一個就能隨手捏死他。
但此刻的他狀如癲狂,其實不僅是辛評如此,而是整個潁川、汝南都是這樣。在帝國的相學傳統中,以汝南最為厲害。
為了弄清張沖到底為何有這樣的變化,辛評這些人帶著汝南的幾個大相師一起去了濟南,在那里他們親自查看了張沖祖宗的墳塋,甚至連以前老宅的方位都一并看過,還弄到了一張張沖的畫像。
但不論怎么看,這張沖都不過是一普通人,命格低賤,如何能有這樣改天換地的能力。
千萬不要認為前漢末年有王莽逆亂過,他們這些儒學大精英好像就能接受張沖的行為一樣。
要知道當年的王莽政令不出長安,對于廣大的帝國有個甚的影響?他的詔書到了地方誰會聽?他有多少心腹為他執行?
更不用說王莽這一道不過是以古制而為自己賢者禪代而做出的政治表現的,他自己就不當回事,而他的心思這些儒家精英哪不知道?
但偏偏張沖不同,他就是帝國一個農家子,受過最高的教育不過是里社的蒙學,他哪里來的規劃天下的知識?再說見識,此子一輩子都沒出過濟南,有限的人生體驗也不過是到了濟北,有個屁的見識?
要知道當年張氏三兄弟是踏遍大河兩岸,深入底層,所以才能對帝國的情況有比較清晰的認識,而張沖他憑什么有?
為何辛評會破防呢?就是因為在他們這些潁川士的規劃中,其實袁紹也并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或者說,潁川士們從來不做選擇,誰贏了他們就選擇誰。
因為他們知道,無論是誰要治理這個漫長的國家都需要他們潁川士,因為他們才有為官的知識和能力。
簡單來說,他們就是最早一批的官僚集團,雖然他們還是足夠稚嫩。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覺悟出自己的歷史使命,他們明白,只要當權者還想要維持帝國的這種體系,他們就是不可或缺的,除非這個人想倒退回兩周的分封。
可很遺憾,兩周士氣的周王在權力上能比得上秦漢的皇者嗎?沒有任何人會不希望自己的權力是無限大的,即便他需要和一部分官僚們分享這份權力。
所以為何如之前的韓攸還是現在的辛評都有一份淡然?就是因為他們明白,自己的個人命運可能選擇錯了,但在歷史的長河中,他們的家族終究還是那個贏家。
而只要家族在,他們的名字和神碑就會永遠被家族后輩祭祀,他們將是“不死”的。
所以他們這些潁川士們總就有著一份游戲人間的“任性”選擇,他們要在這個天下爭霸的舞臺上充分展現出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名聲。
但現在,他們發現自己這一套邏輯在張沖這邊不靈了。因為張沖好像壓根就不需要和他們這些人玩?他好像有自己的人才培養,他好像也不在乎所謂的“專業”知識,他只在乎誰是他的朋友,而誰又是他的敵人。
于是,辛評這些人惶恐了,他們不怕張沖的武力,在他們這些眼里不在乎自己身死的人眼里,武力對任何人都有用,但對他們又無用。
因為再強橫的武力都會因為時間而凋謝,而他們的家族卻在時間中永遠傲然。
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侯,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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